子輝之所以選擇留下來,其中還有一個極其關鍵的緣由,那便是他答應過塗山豹大哥,必須要把有關塗山少主的消息傳給眼前這位塗山府主。
此刻的他,腦海之中不停地回響起在西山亂墳崗那道震耳欲聾的聲音。那無疑是一道雄渾有力的男聲,最初他認定那定然是塗山府主發出的。
然而,倘若眼前這個中年女子純狐花,才是真正的塗山府主,那麼,那道神秘而威嚴的聲音究竟是何人所發?
就在子輝陷入沉思之時,塗山府主動作輕柔卻又無比鄭重地從喪婆婆手中接過了塗山豹的頭顱。
她的目光中飽含著沉痛,卻又透著堅毅無比的光芒,聲音低沉而沙啞地說道
“喪婆,"塗山一支"的消息尚未傳回來,他們就全部陣亡了。這青毛狼一路追到牛市口,將我塗山戍邊的族人屠戮殆儘,滅我"塗山一支",毀我塗山印記,此事,你有何看法?”
喪婆婆那張爬滿了皺紋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凝重之色,她抬眼望了望純狐柔。
純狐柔與喪婆婆對視了片刻之後,她的眼睛裡再次冒出了星星點點的光芒,隻見純狐柔緩緩地張開嘴巴說道
“府主,喪婆婆的意思是,她聞到了死亡的塗山族人味道。大戰將至,一年以來,獸族進犯亂穀城,這消息從戍邊的兵卒那裡傳回來整整六次了,每一次都是虛晃一槍。唯有這一次,青毛狼群不惜深入牛市口,也要截殺我"塗山一支"。想來,獸族此番定是要有大動作了!”
聽完純狐柔的這番話後,塗山府主的神色愈發顯得凝重,她那兩道眉毛緊緊地皺起,陷入了沉思之中,權衡著數不清的利弊得失與生死存亡。
終於,她緩緩抬起雙眸,目光堅定地看著純狐柔說道“柔丫頭,事關亂穀存亡,大意不得。讓虎哥傳令乞、盜、娼、世四族掌舵人,盜馬儘出。此外,傳訊青丘,這一戰過後,再無我塗山一族!”
當聽到塗山府主說出“事關亂穀存亡”這句話時,子輝的心猛地劇烈一顫,整個人被徹底震驚了。
究竟是怎樣的大戰,竟然能夠將這亂穀城徹底覆滅,還能讓塗山府主說出“再無我塗山一族”如此決絕、悲愴的話語來。
光是眼前廣場上這成千上萬的塗山族人,達到開蒙五級境界的就比比皆是。獸族到底是掌握了何等恐怖力量,難道真的能夠將這亂穀城徹底摧毀?
就在這時,塗山府主的身上突然蕩漾起層層如夢似幻的氤氳之氣,那氣息神秘而美妙,卻又攜帶著無儘的威壓。
刹那間,一股磅礴浩瀚的威勢從塗山府主身上鋪天蓋地般傳來,子輝隻覺得雙腿被鉛塊壓住,腳下一軟,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幾下,差一點就匍匐在地。
此時的塗山府主,雖然依舊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大嬸裝扮,但那散發出來的氣勢之強,仿若一位英姿颯爽、威風凜凜、久經沙場的女將軍。
她的目光堅定而熾熱,聲音洪亮得如同敲響的巨鐘
“兒郎們,獸族暴虐,千年前,亡我塗山國,千年後,為了塗山存續,為我人族繁衍,你們可願隨我先行赴死!”
塗山府主的話音剛剛落下,那上萬的塗山族人毫不猶豫、異口同聲地齊聲怒喝“願隨府主赴死!”
那聲音猶如一股洶湧澎湃、一往無前的洪流,震撼著整個塗山府。
“願隨府主赴死!”
“願隨府主赴死!”
此時,就連純狐柔懷中悠悠轉醒的十三,也使勁地睜著那紅腫得猶如核桃般的雙眼,用稚嫩的聲音呼喊道“十三,願隨府主赴死!”
子輝的腦海中,霎那間,閃過無數個念頭,想起了蟲爺、蛇爺,想起了牛叔、狗叔,想起了慷慨赴死的乞族兄弟。
他的心猛地一揪,倘若到了那個時候,亂穀城都不複存在了,桑老、吳掌櫃、老狗、二虎子、三子、六子、青眼、啞女等等這些人都要死去。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刹那間,子輝的情緒再也難以自控,雙腿一彎,同樣跪倒在地“子輝,願為人族赴死!”
片刻功夫之後,塗山府主又恢複了原本平凡普通的模樣,她目光柔和地看著喪婆婆,淡淡地說道
“喪婆,"塗山一支"亡了,還有我們這些苟且存活於世的塗山族人為他們舉行兵殤。等到諸事已了,為我人族,所有的塗山族人隨我出征,先行一步赴死,兵殤開始吧!”
……
天空下起了朦朧小雨!
喪婆婆,不緊不慢地走到那一具具藤條棺槨的前麵。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輕輕地撫摸著每一具棺槨,仿佛是在溫柔地撫摸著那些已經逝去的英靈。
每當喪婆婆的手觸碰到一具棺槨,塗山府主就會高聲大喝,聲音中飽含著無儘的悲痛與崇高的敬意,大聲說出棺槨中人的名字以及生平事跡,隻是對於最後戰死的情況,她都會補充一句“死於牛市口青毛狼一戰,死因不詳,容後人續!”
當喪婆婆摸到那被塗山豹稱作“黑豬”的藤條棺槨時,塗山府主說道
“塗山豬,開蒙三級,歲二十有七,隸屬於塗山戍邊第七支,生平斬殺獸族十七,斬殺獸人二十一……死於牛市口青毛狼一戰……”
當喪婆婆摸到那被塗山豹稱作“鷹叔”的藤條棺槨時,塗山府主說道
“塗山鷹,開蒙三級,歲四十有六,隸屬於塗山戍邊第七支,生平斬殺獸族三十七,斬殺獸人五十一……死於牛市口青毛狼一戰……”
當喪婆婆摸到那十三阿姆的藤條棺槨時,塗山府主緩緩而沉重地說道
“純狐草,開蒙二級,年三十有五,隸屬於塗山戍邊第七支,育有塗山七子純狐三女,生平斬殺獸族十,斬殺獸人三百七十一……死於牛市口青毛狼一戰……”
聽到塗山府主說十三阿姆純狐草竟然殺了十個獸族,三百多個獸人時,子輝徹底懵住了,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十三阿姆那柔弱的身影,那非同一般的氣質。
子輝絞儘腦汁也實在想不明白那個中年婦女究竟是怎麼做到這等驚人的戰績?
小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喪婆婆把每一具藤條棺槨都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摸了一遍,她在跟每一個“塗山一支”的族人做了最後的告彆。
這是兵卒之殤,這是塗山之喪!
喜歡乞族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乞族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