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和周尋在稱呼這件事上,一直有個共識。即便他們有血緣上的輩分關係,但在外堅決不提。
從他們的關係上來看,也不難理解。
周尋是沈聿修外婆幺弟家的兒子,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一場意外都沒了。
沈聿修的太婆也去的早,他外婆就一直將周尋養在身邊。而他和二姐,也就是沈聿修的母親關係最好。
算算,周尋和沈聿修的母親歲數相差不少。
周尋來黃家的時候,隻有兩歲。
那一年,沈聿修剛出生。
那會兒,他們還被放在一張床上拍了合照。
這周家的小少爺和沈家的小少爺,曾經也是一段佳話。
沈聿修打小出落水靈,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的基因優勢。聰明伶俐,碰到誰都能說上幾句話。
而周尋打小身體虛弱,一直都是被靜養著。不怎麼見人,性格也就沒有那麼活潑。
每每逢年過節,家裡來了一堆人。明明是同歲,但都拘於禮節,對他從來隻有恭恭敬敬,就是幾個比他大的,也都會稱呼一句“四舅舅”。
終於有一天,周尋怕了。
隻要家裡來人,他都選擇避而不見。主要是他實在聽不得這個“四舅舅”,總感覺像罵人。畢竟,他的身子骨不好。
直到七歲那年的過年,下了很大的雪。
周尋站在窗前,看著雪慢慢落下。他不喜歡熱鬨,可在這種清冷之下,也會顯得孤單和寂寞。
“砰砰砰——”
外麵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周尋的目光轉過去。
看不到人影,隻有執著的敲門聲。
“誰?”
外麵安靜好一會兒,周尋慢慢地走了過去。
“周尋!出來放煙花!”
是孩子的聲音,他一時沒有聽出來。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
哦,是沈聿修。自己的大外甥。
等等,他叫自己什麼?
“周尋,開門!放煙花!”
那是周尋第一次,聽到比自己小的人如此直呼名字。他打開門,就見外麵站著的小孩。
一身對襟的中式夾襖,頭上戴了老虎帽,正咧著嘴看一口一個“周尋”地喊著。他好像,在那一刻覺得,沒有那麼孤單了。
那一年,他看了最美的煙花。
後來的日子,沈聿修回了沈家。他則還是,留在黃家。
直到初中時,他的姑姑,也就是沈聿修的外婆去世。他們一家回來參加葬禮,周尋再次見到了沈聿修。
那時候,他十三歲,沈聿修十一歲。
周尋記得,那天他在靈堂前站了很久很久。
即便他和自己的這位姑姑歲數相差甚遠,但她對自己從來不隻是晚輩的關愛,更多是兒子一般的疼愛。她一走,他好像又再次成為了一個人,就像這世上的浮萍。
來的人很多,他們都在沉浸在悲傷之中。
來來往往的人,對著他也隻是微微鞠個躬。然後,便走了。
“阿尋。”
在人來人往間,他聽到了程婉瑩的聲音。
他看去,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小小的少年。再見時,他的身量已經高了不少。一身黑色的衣服,頗為肅殺。可在他的身上卻分明服帖得很,襯得氣質尤為不凡。
十一歲的少年,已經和記憶裡完全不一樣了。
程婉瑩迎上來後,他也跟著過來了。
“周尋,跟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