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麥永瑞一聲軍令,徐雲山手下的青壯當即麻利的將運輸的輜重卸下車來,輕車熟路的就裝上軍船的船艙去,看上去是那麼井井有條。
等徐氏商號的青壯將一切輜重貨物裝點好了之後,已是戌時時分,那艘載滿士兵的軍船就在明月高掛之際直接開拔,朝著南方的丫縣沿著珠崖海岸線摸黑而下。
而此時,海麵上也起了風,畢竟是台風時節,軍船也不敢離岸邊太遠,加上夜黑風高,所以速度也相對放緩一些。一切都以安全為主,縱然再慢,也比步行快得多。
等軍船進入丫縣地界所對應的海域之時已是第二日的午時,軍船剛過了藤縣海域,正行駛在田陽的龍灣地帶,駛出龍灣就直接進入紅家灣,再過了紅家灣就能抵達丫縣縣城對應的三丫灣,而丫縣的港口就坐落在三丫灣。
而此時的紅家灣早已殺聲震天,隻見徐雲山手下的二十家仆力抗數千俚賊,早已殺得遍地屍骸、血流成河,如今僅剩下帶頭的葉伯衷和三名家仆還能勉強站立,而柯萬興等禁軍將士則是帶領著紅家灣鄉民死守著大壩,艱難抵抗。
而麥永瑞所部的到來,燃燒起了眾人的希望。
大家都看到了身後海上飄揚著“大虞珠崖駐郡兵事營麥”的旗幟,就知道救兵來了,而且還是郡所直接派出的兵馬,可見郡所也知曉了俚人造反的事情,隨著軍船每靠岸一步,壩上的抵抗就更加頑固一分,因為大家都知道,一旦大壩失守,就是自己殞命之時,且朝廷的兵馬就在身後,隻要堅持一會,那些大頭兵就會提著長刀來到這裡將這些俚賊殺得人仰馬翻。
麥永瑞知道情況緊急,也拚命指揮著船隻靠岸,然後一馬當先率領八百披甲之士魚貫而出,很快就來到了大壩上。
郡兵的加入後,整個戰局很快就扭轉過來,原先大壩上的禁軍和鄉民防守的頗為吃力,直到郡兵加入,那些妄圖攻壩的俚賊瞬間感受到了什麼叫碾壓,無論是人數還是裝備,有備而來的郡兵殺起人來都更加得心應手,很快就將壩上的俚人殺退,麥永瑞來不及和柯萬興寒暄,當即率眾殺下壩去,直接衝進賊眾中衝殺。
而徐雲山也沒閒著,同樣沒有搭理向他投來驚訝和感激眼神的柯萬興,而是直接率領兩百青壯持刀跟上,因為他知道他的兄弟們一定會舍身而出擋住俚賊,不讓俚賊傷害鄉民,可是他如今已經看不到他那二十個兄弟的身影,沒有意外,怕是都已經陣亡了。
三千俚賊遇到八百訓練有素的披甲之士,就跟三千頭豬沒有多大區彆,原先的囂張氣焰,被麥永瑞和徐雲山兩股兵力衝殺得四處逃竄,恨不得多長幾隻腳。很快,這些俚賊就被殺散了,甚至還有近五百人被殺的嚇破了膽,紛紛伏地投降。
於是在眾鄉民的幫助下,郡兵將這些投降的俘虜都綁了起來。
柯萬興清點了一番自己的手下,發現原本六十人打底的禁軍精銳,如今隻有三十四人尚且能拿刀戰鬥,有十九人重傷,七人陣亡,不由得很是惱火。要知道這些精銳少一個無論是對他還是朝廷都是損失,當即有些不滿地對麥永瑞道“麥統領,這俚賊殺孽太重,且人數如此之多,如何看管的過來,不如索性殺了了事,也好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麥永瑞瞥了一眼不遠處指揮著隨行青壯收斂自家仆人屍身的徐雲山後才緩緩說道“柯校尉,你可知道,此番俚亂發動的俚人有多少?”
柯萬興搖了搖頭道“這跟殺這些俚賊有何關係?管他多少,這些人手上沾了血,就留不得!”
麥永瑞歎了口氣道“說出來柯校尉可能不信,這次俚亂足足有二十萬眾,幾乎全島俚人傾巢而出。而我珠崖全境僅有三千兵馬,除去各地駐防,如今我也隻能抽調出這八百人來,算上徐先生的兩百青壯,我麾下可用之數也就剛好滿千,若是隻靠殺戮來平亂,我這點人手怕是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你說,這五百多人,我殺是不殺?”
柯萬興一時被麥永瑞給驚到了,雖然他之前也從葉伯衷等人口中知道了大概情況,可從麥永瑞這張屬於官方的嘴裡說出那就不一樣,那就證明這事假不了了,而且全島俚人造反可不是小事,定然有著什麼內情,於是震驚道“這些俚人為何忽然造反,難不成這主官對俚人做了什麼怨天尤人之事,逼反了他們?”
麥永瑞有些恨恨地說道“確實是被逼反的,不過不是我珠崖的人逼反的,具體情況,等將來朝廷派人來確認再說吧,我現在也不方便跟你說太多。但是情況你也知道了,這批俚人確實殺不得,起碼現在殺不得,否則就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屆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雙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損失的是朝廷,遭罪的是百姓。”
柯萬興雖不情願,但也不得不認同麥永瑞的做法,何況這是地方上的事務,就算他是皇城來的禁軍校尉,這也不是他能乾預的事情,何況麥永瑞雖然品秩上還比他高上一級,雖然無法節製他,但他更無法節製麥永瑞。麥永瑞能耐著性子跟他說了這些已經是看在自己禁軍校尉的份上了,否則直接一頓斥責或是不予理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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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問麥永瑞接下來的行動之時,徐雲山滿臉悲戚的向他們二人走了過來,麥永瑞一看就知道徐雲山在船上之時跟他說的那二十名家仆怕是都陣亡了,於是出口安慰道“徐先生,那些兄弟都是為了百姓戰死,死得其所,你莫要傷心了,戰後我定當將他們的事跡上報朝廷,為他們請功!”
徐雲山沉重的點了點頭道“多謝統領了。”
此時見到徐雲山的柯萬興亦是有些尷尬卻又惋惜道“徐先生,你家中二十壯士殺敵勇猛,以區區二十人之數硬撼三千俚賊,為紅家灣鄉民撤離壩上和我們組織防守爭取了許多時間,我柯萬興深感敬佩,將來若是這二十人家中有何需求,你隻管托人給我說,我定當儘全力去辦!”
徐雲山微微躬身抱拳道“柯校尉高義,雲山代諸位弟兄謝過,隻是弟兄們的身後事就不勞煩校尉操心了,雲山自會料理。”
麥永瑞亦是無奈地拍了拍徐雲山的肩膀道“徐先生,節哀順變。如今事態緊急,咱們還是先趕快商量一下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才是。”
柯萬興亦是點頭道“不錯,我若是猜的不錯,這次的俚賊因為我等的到來打亂了原先的計劃,怕是會提前發動攻勢,而我等在此廝殺如此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丫縣的援軍前來,我擔心俚賊應該是已經在圍攻丫縣了。”
徐雲山略微思索了一番道“兩位老爺,依雲山之見,柯校尉所言怕是真的,而且據我所知,這丫縣的駐縣守備營校尉兩三日前已經前往崖西島組織防汛之事,而恰巧那時正是俚賊攻下西南駐縣之時,雖然我也及時派人趕回丫縣通知,但是怕是丫縣派往追趕之人根本就過不去西南諸縣,隻能從三丫港出海前去崖西島,這中間耽擱多少時間可就不好說了,何況近期台風即將登陸,連綿大雨的天氣,不管是陸路還是海陸都不好走,所以我判斷,如今的丫縣兵力應該是十分空虛的,根本無力外出支援,但是守城應該問題不大,起碼那些烏合之眾的俚賊短時間內是肯定無法攻破縣城的。還有就是,我剛剛從那些俘虜口中問出,因為這邊的變故,他們已經派人前往通知駐守在丫縣西南的羊山縣的俚賊主力之一儘快前往丫縣攻城,想來現在應該已經發動,我們不妨將計就計的從他們後方出現,他們定然以為西南已被我軍收複,定會軍心大亂!”
身為三人中身份最高的總指揮麥永瑞摸了摸下頜的胡子道“若是丫縣一時無憂,咱們倒是無須急著趕去,可好好計劃一番再做布置。”
徐雲山隨即點頭接上道“統領,雲山淺見,您聽聽看。我以為,目前我等三支兵力中,戰力最強當屬郡兵,宜正麵推進,一來郡兵裝備精良、且數量充足,正麵而去可以硬撼俚賊,同時增加縣城守軍的士氣。而禁軍雖然人數不多,但乃天下精銳之首,作戰經驗豐富。我剛才清點了一番,如今咱們尚且有十五匹馬,可以用禁軍組成一隻騎兵作為偏軍策應,旨在衝散切割俚賊,讓他們自亂陣腳。而我手下青壯,因身無寸甲,行動便利,且擅長水性,則可走海路,直接繞到三丫灣測,潛水登岸,從後方掩殺而來,使得俚賊以為我們三方兵馬人多勢眾,在心理上就將他們的膽子嚇破,如此一來,或許能一戰潰之!同時,我會在船上留下二十人操控軍船,在丫縣海域周邊巡視,糧草物資。”
柯萬興饒有深意地盯著徐雲山道“徐先生一番軍略下來絲毫沒有生澀之感,無論是人數、裝備、地形等要素皆算無遺策,若非帶兵多年怕是說不出這樣的東西來的,起碼柯某就自覺沒有徐先生這番謀略,難不成徐先生出身軍伍之間?”
徐雲山輕笑道“我哪裡懂得什麼軍略,隻不過常年行商,對著珠崖各地的地形和民風甚是熟絡罷了,加上我雖出身商賈,但卻也讀過幾年書,一些簡單的兵法謀略卻也知道一些,如今班門弄斧,倒是叫柯校尉見笑了!”
柯萬興隨即搖了搖頭道“一點都不見笑,徐先生無論文韜武略還是馬術武功皆是上上之選,彆的不說,就你麾下那二十參與了紅家灣血戰的壯士,若是披甲持械,就是比上我們禁軍也不遑多讓,徐先生這樣的手段,怕不隻是一介商賈這麼簡單吧!說句沒邊的話,徐先生之才,怕是出任一路軍機堂元帥怕是也綽綽有餘!徐先生身上的秘密當真讓柯某好奇的很!”
麥永瑞隨即插嘴道“柯校尉,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以為徐先生之策甚是可行,你意下如何?”
柯萬興隨即也醒悟過來,此時確實不是討論徐雲山的時候,麵對麥永瑞的詢問,柯萬興並未多做考慮,當即爽快應道“我亦覺得甚好,便依徐先生之計行事便是。隻是這些俘虜當如何處置?還有萬一俚賊去而複返又當如何是好?”
徐雲山當即應道“這好辦,柯校尉可將一應傷員留在此處養傷,同時那些石家護衛亦可留下歸屬你的人調配,我也留下五十人在此護衛,想來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縱然俚賊殺回,也可退守到大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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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永瑞在心中盤算一番後便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辦,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於是三人分彆按照計劃開始行動起來,麥永瑞親率八百披甲之士結陣而行,而柯萬興將一匹馬讓給主帥麥永瑞代步,自己則是抽調十三名騎術最精湛的禁軍士兵出來,組成一隊騎兵,作為偏師策應,剩餘二十一名禁軍士兵則按照禁軍作戰的方陣編入郡兵,作為步兵使用。
而徐雲山則直接率領一百五十名青壯就上了軍船,當即就楊帆起航,往西南而去。
此時海上已經起風,按照徐雲山的判斷,七八個時辰內,一場強勁的台風就會登陸珠崖,自己必須趕在台風登陸之前,和其他兩路人馬完成合圍,否則台風一來,那可不是鬨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