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太妃默默哭了許久,才逐漸平複下思緒。
自己的兒子,她豈會不了解?
他幼時聽話,任由自己嚴厲教導,逼著日日練功習武,讀文識字。
在旁的孩子讀書時,他也在讀書,旁的孩子玩樂時,他在紮馬步,旁的孩子被父母抱著親近時,他在被自己斥責不夠用功。
那時隻顧著自己的野心,一心要他長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卻從未為他想過,這是不是他想要的?
待他長大後,被借口調去了北部,她心急如焚,來回奔走為他爭取最後一絲機會。
可他卻再不肯聽自己一句話,雲太妃那時才明白,自己想要的至尊之位,隻是自己想要,而不是他。
那時才明白,他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他決定的事,即便當時不反抗,總有一日,他會靠自己去做,無人可更改他的決定。
如今,他既說了他的心思,再勸也無果。
雲太妃閉了閉眼睛,為今之計,隻能在自己最後的時刻為他儘力籌謀,明知是條不歸路,可若放棄,隻有死路一條。
或許拚儘全力,還有一線生機。
她輕聲問:“你可曾後悔嗎?幼時你們便青梅竹馬,訂下婚約,若當初拚儘全力,我們成了,此刻她便該是這大周的皇後,你的正妻,該喚我一聲母後才是。”
“咱們本是做至親之人的情分,如今造化弄人,她或許與皇帝一條心,卻還需你以命相搏,去搶這一絲可能。”
青梅竹馬?裴玄煜心底冷笑。
他的童年隻有無儘的書本與練習,哪有什麼青梅竹馬?
她幼時每每來碧海宮,都是跑出去自己玩兒,回來時嘰嘰喳喳與她的母親說在外頭交到的朋友,發生的趣事。
自己當時在乾什麼呢?在背書,在練武,在完成永遠完不成的功課。
她幾乎不與自己說話的,他與她,隻不過遵循長輩之命,定下了婚約罷了。
哪有什麼青梅竹馬之情?
“過去無法更改,兒子從不後悔。即便當初兒子拚儘全力,母妃就能保證,一定搶的過他嗎?”裴玄煜語氣淡然到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
雲太妃微愣,隨即自嘲一笑。
是啊,她明知道的,即便拚儘全力,結局也還是一樣的。
登上帝位的,隻能是裴玄清。
這是先帝下的一盤大棋,曆儘終身的籌謀,怎可能因兒女私情毀於一旦?
她抬手想摸摸自己兒子的臉,卻在半空中停頓住,終究是又垂了下來:“煜兒,你這麼多年不曾娶妻,在北部孤身一人,是心中一直惦念著舊時情誼?”
“還是因為恨我,恨我一直在逼著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所以才不肯娶妻?”
除夕夜,小女子在城樓上笑顏如花,嬌俏可人的模樣浮現出來,她瑟縮在披風裡仰頭看著煙花,笑意一直未曾淡去。
明亮的煙花一閃一閃晃在她臉上,她不知,當時的她是怎樣的風景。
漫天煙花,都比不過她的笑顏絢爛。
裴玄煜忍不住彎起唇角:“不娶妻,是因著未曾遇到心愛之人,是因著寧缺毋濫,與幼時情誼無關,與母妃也無關,母妃不必多思。”
這意思是如今才遇到心愛之人?無關身份,隻是要她?
所以,他不是幼時就有此意,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