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征已過,百姓隻需要安心迎候冬日來臨便是。縣衙上下也清閒不少,唯獨隻有裴皎然仍舊蹙著眉。
雖然說她如今暫時坐穩了鎮將的位置,但是她不能保證會不會有變故。
譬如前幾日收到消息說,獨孤忱會來瓜州巡視。等了幾日,也未見其身影。
終於在入冬這日,李休璟派人再度傳了消息過來。說這回獨孤忱的的確確,已經在來瓜州的路上。同時來的還有今年的第一場雪。
河西的雪凜冽如刀,風亦無情無味。
州府和縣衙得了節帥要來視察的消息,一早便清空了街道,禁止百姓出門。城門大開以便迎候節帥。
李休璟親率上佐及裴皎然,還有一眾下轄在門口迎候。空寥寥的風從四麵八方湧來,吹得在場眾人都是滿臉通紅。
挨不住的幾人已經開始原地踏步,雙手互搓,以圖驅散嚴寒。
站在最前方的李休璟,回頭望向裴皎然站的方向。
在眾人皆凍著瑟瑟發抖時,唯有她身形挺拔地站著,似是不知道寒冷一樣。淺綠圓領襴袍外,隻罩了件玄色披風。紛揚的雪花落在上麵,很快沒了蹤跡。但顏色漸深。
李休璟正欲開口,讓裴皎然先去避避風雪時。急促的馬蹄聲從城門口傳來,他不得不回頭看去。
聞得馬蹄聲,裴皎然也抬頭望了過去。
撞入眼中的是繪著獨孤二字的大旗,隨之而來的是今上賜給節度使的旌節。而後是兩名押衙官,八名虞侯分列左右。被拱衛在中間的那人緋袍銀帶,一臉霜色。其後還跟了兩名深綠襴袍的中年男子。再之後還有馬隊壓陣。
浩浩蕩蕩的隊伍,趾高氣昂的進了城門。
看著飛揚的旌節,裴皎然挑眉。沒有鼓吹隊和伎樂舞隊,這不是一套完整的節度使出行班底。但雙旌雙節,且樹六纛,已經足夠。注1
朔風吹得裴皎然衣袍簌簌作響。而那隻隊伍也停了下來。
瓜州的一眾官員,在李休璟的帶領下作揖行參拜禮。
軍馬躁動不安,但是隊伍裡那人遲遲未說話。
“晉昌縣令裴皎然何在?”
隊伍中有人發問。
聽見有人在喊自己,裴皎然挽唇,從容地從人群中走出。在睽睽之下,走到龐大的隊伍前站定。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弓了下去,“下官裴皎然拜見節帥。”
但隊伍的那人依然未開口。
隊伍裡傳來譏誚的聲音。
“這就是那個一舉奪魁的女狀元?我看也不過如此,還不如營裡的嬌娘惹人憐愛。不過她模樣倒是不錯,就是不知滋味如何。”
“她可是敢奪了王世釗兵權的人,又是昌黎公的愛徒。隻怕你無福消受。不過麼她得罪了節帥,些許你還有一線希望。”
“嘿嘿,那就望節帥開恩。殺她前,先讓俺嘗嘗滋味。”
裴皎然垂著首,心中卻如同梗了一口氣一般。籠於袖中的手,握緊成拳。節度使旌節近在眼前,限製了她所有行動。
“裴皎然,節帥說要你跪迎。若不依這一眾人都要陪你在此等候。”
眾人已經在風中站了快一個時辰,襆頭上已經結滿了霜,臉被凍得發白。在話落的一瞬間,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皎然抿唇睇目四周,喟歎一聲。
如若自己忤逆獨孤忱,周圍這些人都會怨懟自己,哪怕有李休璟從中周旋。之後在想做什麼,都不會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