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見過安九思之後,在安家的幫助下。城西那些因房屋垮塌,無家可居的百姓,終於趕在年關前,搬進了騰出來的宅子裡。
裴皎然之後又去城西查看過,乾脆又從縣衙撥了筆錢,令曹田佐將城西所有房子都修葺一番。
城西的百姓皆想感謝裴皎然,皆被她令楚宥擋了回去。隻回一句。
“縣令是親民之官。”
縣廨公房內。裴皎然看著案上公文,耳邊是楚宥那絮絮叨叨的聲音,她煩躁地揉了揉額。
“李休璟讓你來當錄事,是因為你囉嗦吧。”裴皎然淡淡道。
“什麼?”
看著目光迷惘的楚宥,裴皎然歎了口氣,“趙恒那邊什麼情況?”
年關將近,縣衙的事她脫不開身。但又好奇趙恒會怎麼應對,索性打發了楚宥沒事就往州廨公房跑。打聽一下趙恒在做什麼。
楚宥心思活絡,又善於交際。沒幾日便和趙恒身邊的庶仆熟絡起來。那庶仆時不時會找楚宥訴兩句哭,說他們家郎君,今日又發了脾氣。
安撫了庶仆幾句,楚宥旁敲側擊地打探起來。那庶仆也不瞞,同楚宥說起了趙恒因為被迫攬下查公廨帳的事。
在另外幾戶參軍的聯手下,趙恒吃了好幾次暗虧,可偏偏都沒證據。更令他氣憤的是,那些捉錢戶也編出各種理由來搪塞他。
裴皎然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從一旁取了玉版紙出來。在案上鋪平,取了支白玉羊毫筆,舔了辟雍硯中墨汁。
持筆而書,一氣嗬成,文不加點。惹得一旁的楚宥伸頭來看。紙上的字,並非一手泯滅壓抑的館閣體,其筆鋒極其的鋒銳,又有幾分飄逸綺麗之感,好似林間漏月,疏如殘雪。又仿佛藏了流光在其中,閃耀刺目。
擱筆。裴皎然舉著玉版紙,小心將其吹乾。
“明府,這是寫的什麼?”楚宥問道。
“家書。”
快過年了,她給武昌黎寫一封信,也是合情合理。即便賈公閭疑心這封信,派人截下來查看。也沒關係,這僅僅隻是一封家書,能查到什麼呢?
待紙上墨跡乾透,將其疊好小心塞進了信封裡。
喚了庶仆進來,將信箋遞給他。
“你把這信送到驛站,讓驛使立即將其送長安。我想讓老師過年前看到它。”裴皎然笑道。
看著庶仆拿信箋離開,楚宥轉頭看向一臉愜意的裴皎然,思付道“您就光送一封信給昌黎公?不需要加上一些禮物嗎……”
“有禮物的話。要禦史台知道了,說不定得彈劾老師索賄。”裴皎然一笑,“所以呀還是不要寄禮物了。”
“明府您考慮的真多。”
裴皎然挑眉。
禦史台那些人各個都眼光毒辣。雖然是私信,但是也會盯著,生怕朝臣在他們眼皮子下底下做些出格的事。
似是想起什麼,裴皎然眸中幽光流轉,笑了笑。在楚宥匪夷所思的目光下,施然步出了公房。
她得去一趟公廨,再添上一把火。
這幾日的瓜州公廨都極為熱鬨。裴皎然來的時候,兩三個吏佐扯了張凳子,坐在冬陽下一邊磕瓜子,一邊嘰嘰喳喳的聊天。
討論的主角是趙恒。
在旁抱臂聽著,裴皎然眼露哂意。移步悄悄的摸到了司戶的公房旁,推開半扇窗。小心偷看起屋內的情形。
褚司戶耷拉著腦袋站著,在他腳下散落了一堆賬冊。還有碎瓷盞。
很顯然趙恒已經動怒。
隻見趙恒起身,走到褚司戶麵前。一臉憤怒的看著他,“我再問你最後一句,縱捉錢戶私放利貸,並從中和其分利。此事你到底有沒有做過。”
“趙參軍,你查了這麼多天賬冊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麼?”褚司戶語調恭敬。
“你!”
看著因為氣急敗壞,在屋內來回踱步的趙恒。裴皎然唇梢揚起。
趙恒當然查出來了。
他手裡握了證據,可他不敢去找那些捉錢戶。動了那些捉錢戶,就等同於得罪了瓜州整個富戶,衙門裡那些參與過的,也會因此記恨他。
更何況這褚司戶可不是其他人,他也是獨孤忱提拔的。如今趙恒要查公廨賬,等同於窩裡鬥。
“你們做賬,從不再去查一遍。這件事必須推人出來解決。”趙恒拽住褚司戶領子,怒斥道“彆想著包庇那些捉錢戶。”
“大家都能撈到好處的事,憑什麼要這樣放棄。”褚司戶不忿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