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關在縣衙大牢吧。”裴皎然似乎想起什麼,眉峰蹙起,“我懷疑真正的胡商被他們藏在了油坊,刺史最好派人去查一下。那些人死了麻煩更大。”
聞言李休璟點頭應下此事。
見天色漸晚,裴皎然也不多留,起身同李休璟辭行。
次日一早,瓜州民變一事也有定論。有賊人煽動各家,攛掇百姓衝城,罪同謀反。但刺史因大戰在即,不宜以殺伐害情為由,遂隻嚴懲首賊,其餘參與者鞭笞二十,以儆效尤。至於縣令裴皎然有失察之責,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涉案的賊人被懸屍鬨市三日,待到三日後會棄屍於野。這是對他攜器殺人的懲戒。
之後裴皎然自行從她的積蓄中出資,和城中富戶購買了不少糧食,存入義倉。同時又在城中增設粥鋪,並自行購藥贈給百姓。堆積在她身上的怨言,也逐漸平息。這是她和李休璟商議出來的結果。
解決了生存之道的同時,暫且平息了百姓的憤怒。同時也意味著向百姓許諾,他們不會棄城不顧。
雖然這次她出血不少,但是卻獲得了不少賢名。百姓們也並非頑固不化,如今得了朝廷給予的好處。
收拾收拾,回到了各自生活的軌跡上。瓜州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寧。
但是州府和縣廨卻沒有一人敢歇下來。他們清楚,吐蕃探子在城裡鬨出這麼大動靜,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
在短暫喘息幾日後,瓜州迎來了第一批箭雨。
頻急的戰鼓下,響亮號角聲隨之而來。裴皎然在夜中驚醒,迅速換上衣服出門。瞥見碧扉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好好在家裡呆著,不要亂走。”裴皎然伸手撫了撫她肩頭,“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跨出縣廨,抬眼見城頭上烽燧台俱亮。裴皎然飛身上馬,振韁直奔城頭。
城頭上李休璟正帶著副將在巡邏,還有幾人正在搬運屍首。瞥了眼見都是吐蕃服飾,裴皎然略微鬆了口氣,快步上前。
“是吐蕃的前鋒營趁夜襲城,馮元顯已經帶人擊退了他們。”李休璟偏首看她,“城裡情況還好吧?”
“我以令崔縣丞帶人去各家,嚴令百姓不得出門。”說罷裴皎然走到城牆邊,探首往前看去。
隻見不遠處點點星火攢動,仿若暗夜裡的異獸,目光貪婪地覬覦著腳下這座城池。隨風傳來的馬蹄聲,昭示著他們隨時有可能再度攻城。
裴皎然斂眸,手指拂過粗糲城磚,“刺史需要多久才能擊退吐蕃。”
這個問題問的不恰當,但卻是無法回避的存在。一有戰事,糧草調動和費用核算便是重中之重,每一筆都需要反複核算。州廨需要根據情況去劃撥每一天所消耗的糧食和軍資。
戰時勿廢糧,是最基本的準則。
如今瓜州遭遇民變。每日核算糧食,根據損耗,調整撥糧,更是重中之重。倘若出現糧食不夠的情況,便要去向其他州府借糧。但是要借糧也不是件容易事。
各州府都有自己的考量。輕易借糧,回頭自己這裡遭遇戰事,該怎麼辦?所以通常除非有君令王命,否則不會輕易借糧出界。
“吐蕃來勢洶洶。這場戰事不會那麼快結束。”目光凝在裴皎然側臉,李休璟道“除非能截斷吐蕃糧草。”
吐蕃百年前曾經被迫踞於邏些,但是經過這些年不斷蠶食,疆域重擴於青海湖附近,占據吐穀渾王都的伏俟城,如今和本朝以祁連山為界。
而吐蕃若要攻瓜州,須繞開祁連山,深入邊地。這便意味著一旦戰線過長,伏俟城的吐蕃駐軍會無法及時補給予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