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睇姚修一眸,裴皎然垂首。雖然禦史可糾察百僚,但尚書右丞卻有監察禦史之權。而盧瀚文突然舉告她,多半是王璵為了打亂賈公閭行動的一步棋。
她要是想繼續呆在禦史台,就必須接受尚書省的審查。確認她在晉昌無任何受贓枉法之事。
“既然盧瀚文舉告下官,那麼下官願意接受尚書都省的審查。隻不過比部的事,還是要讓其他人繼續查下去。”裴皎然躬身溫聲道。
似乎是訝於她態度轉變的這般快,高洪略眸中愕然漸重。但是裴皎然麵上自始至終都維持著溫和笑意。
思忖一會,高洪略喚來門口的吏佐。囑咐二人將裴皎然帶至台院的推鞫房。等尚書省查明事情真相如何,再做決定。
在事情未有定論之前,裴皎然都是禦史台副端。且台主和其他人也沒發話,推鞫房的吏佐自然也不敢苛待她。
已經臨近夏日,推鞫房裡蚊蟲頗多。吏佐貼心的給她準備了驅蚊的香料,寢具也是嶄新的,就連飯食都是特意從公廚帶過來的熱菜熱飯。
吃過飯,裴皎然盤膝坐在石榻上閱書。在她腿旁還擺放了幾本書,全都是她托推鞫房的吏佐去公房裡拿來的。
從長安去瓜州,最快也得半個月。所以在尚書省派去的人沒回來前,她必須待在推鞫房裡。這樣的日子未免有些無聊,所以她才托人去給她拿些書來,借此消磨時間。
儘管在屋內熏了香,但是仍舊可以聞到空氣中浮動的鐵鏽味。牆上高窗漏月,除了她這間推鞫房尚有幾分暖意外,其他地方都是沉冷陰森。
裴皎然認真看著手裡的《太白陰經》。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也沒抬頭。
腳步聲止在推鞫房前,伴隨而來的是開門聲。
“裴皎然。”來人喚道。
聽著熟悉的聲音,裴皎然抬首。見是元彥衝,頗為意外,“你怎麼來了?”
見元彥衝冷著臉不說話,裴皎然目光轉落到一塊來的金吾衛身上。了然一笑,目送金吾衛關門出去。
元彥衝聽得腳步聲漸遠,忙走到門前拍門呼喊。
見案上的蠟燭已經燃儘一半,裴皎然持著燈銚挑了燈芯,轉頭看向元彥衝,若無其事地道“你應該慶幸這個時候能進來。否則再晚一步,你侍禦史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你什麼意思?”元彥衝皺眉道。
“保。”裴皎然垂首繼續看書,“我在此中是為了自保。而你入此中,是他們要保你。”
言簡意賅。元彥衝眉頭蹙得更加厲害了。
他曾去瓜州巡查過,卻從不知曉裴皎然審過這樣一樁案子。今日他原本在家中休沐,剛用過晚膳,便被請到了禦史台。說是台主有話要問。
可見到台主時,他第一句話便是他巡查可能失職。尚書都省以遣人去瓜州查明實情,若裴皎然的確受贓枉法,他等同失職,且也極有也是可能受贓枉法。
之後不由分說地令金吾衛,將他送來推鞫房,聽候發落。
此時聽裴皎然這麼一說,元彥衝瞬時明白了崔台主的良苦用心。他那是怕賈公閭他們對自己下手,故而先將自己丟進推鞫房,以此為保。
想了想元彥衝走到榻邊坐下,看著裴皎然身旁嶄新的寢具和屋角的熏爐,鼻間發出一聲輕嗤。隨抬首欲給自己斟茶,卻被裴皎然攔了下來。
“這是我的杯子,要喝水自己想辦法。”
說完裴皎然擱下書,斟了盞熱茶。緩緩啜飲。
瞥見桌上那本《太白陰經》,元彥衝冷笑一聲,“還說你和李休璟沒交情。怎麼和他一樣愛看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