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平穩了情緒,袁公台看著下屬。吩咐道“即刻傳令關閉所有城門,禁止無使府命令者出入。再派人將今夜巡邏的州鎮兵都控製住,涉事者一律緝拿入獄。”
聽聞消息,州司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在門口止步。掃了眼地上的僚佐,又見袁公台一臉慍色,咽了咽口水。
“使君寬心。眼下是夜裡,各坊都已經閉了門,這些人就算想逃也逃不走。況且勁弩和箭矢上都刻有掌記,而且一次性失竊這麼多東西。想要弄出城,總要花時間。我等在城內搜尋,必然能有結果。”
聞言袁公台搖搖頭,“這個時候府庫突然失竊。即便我們沒做什麼,可難保裴皎然不會另有想法。更何況要是真出了事,追查下來你我難辭其咎。”深吸口氣,他繼續道“你速去通知州鎮將,讓他點齊兵馬。在天亮之前找回失竊的勁弩箭矢。”
州廨上下一起出動,武庫那邊很快就有了眉目。
“武庫的看守說,因接到命令說裴相公要來濠州,各處都要加強防務。再加上前日城外有梓華神作亂的事,州鎮將對此頗為擔憂。便派人奉令來武庫征調一應物什,那看守說還有您的手令和印信,驗過了都是真的。這才讓他們領走的。據看守的消息,今日涉案者不下百人。使君,是否要將他們一並下獄?”
一旁的州鎮將聞言直冒冷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下過這樣的命令。連帶著袁公台也是一臉疑惑。
“荒謬,老夫何時下過這命令?隨意攀咬主官,好大膽子。”儘管這事有了眉目,袁公台還是沒舒眉,“速將這武庫看守下獄審問。”
“再仔細查查他出身何處。”袁公台對州彆駕交代道。
這事雖然有了頭緒,但對他來說未必是好結果,相反更意味著危機來臨。他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鎮將更沒有。可武庫的看守卻說看見了他令符和印信,這便意味著他們中間除了內鬼盜符,甚至勾結了外人。一旦大肆追查下去,不僅會讓整個州陷入惶恐中,也會讓那些逆賊餘黨死灰複燃。而且消息要是封鎖不不住的話,他這個刺史免不了要被追責。
徹查歸徹查,但也是利用彆的名義來搜查的。如今真要討論,就得關上門說自家話。
“幾百張弩不是小數目。濠州之前又被蔡希烈殃及過,就怕那些梓華神的信徒和賊匪勾結在一塊,圖謀不軌。使君,屆時我們才難收場啊。”
袁公台思忖著屬下討論出來都種種可能發生的事。勁弩箭矢都是違禁的物什,民間不允許私有,一旦查出來皆按謀逆論處。盜走這麼一大筆東西,即便不是針對裴皎然,針對其他人或事,都夠他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若興兵亂……”袁公台蹙眉。現在關鍵問題已經不在裴皎然身上,而是在這些失竊的東西,必須一件不落地回到武庫。而且他聽說隨行護送的還有神策軍。
雖然隨行的神策軍比不上濠州州鎮兵的數量,但其卻相當於天子私兵。加之裴皎然又是持節出行,等同天子。兩樣東西加在一起,誰要是直接動手,和謀反沒什麼差彆。眼下武庫失竊,東西下落不明。不管裴皎然會不會死在這,朝廷要追究首當其衝地也是他這個刺史。
即便尚不知背後是誰在搗鬼,但袁公台仍舊覺得脊背發涼。
“既然東西還沒找到。我們不如請裴相公暫緩來濠州,先把東西找到。”有人道。
聞言袁公台不語。
“使君,我們是否要先知會裴相公一聲。”一旁的州鎮將建議道,“眼下這麼大數目的勁弩箭矢失竊,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必然熟知州府事務。我們不知這人是誰,可裴相公未必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要是傳出風聲,對方很有可能以為我們是有意為之。屆時即便和我們沒關係,一旦出事也難辭其咎。”
“唉。”袁公台歎了口氣,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要是讓我知道是誰,非扒了他的皮。那幫人平日胡鬨也就罷了,這個時候不聽我的命令擅自行事。真以為裴皎然是好糊弄的!”
他和那些淫祠的擁護者,固然有交情,但也是建立在彼此利益互惠上。可眼下對方不聽命令也就罷了,居然還勾結州廨的人,要在背後捅他刀子,實在叫人氣憤填膺。
“嗬,看來此番是有人想禍水東引。借我之手和中樞其衝突,他好坐收漁利。罷了,你們繼續在城中搜尋,務必把內鬼和那批失竊的勁弩找出來。我親自去梓華神廟問他的罪。”
袁公台正欲出門,卻被左右攔下。州司馬上前道“使君不可,您身份特殊。萬一賊人要挾您,借您印信來要挾我等,令我等攻擊裴相公。豈不是給他們送把柄。”
他是一州主官,印信落在對方手中。等同於這個州也落在對方手中,對方可趁機在濠州起事,兵攻鄰州。
“使君,您何不派心腹先去梓華神廟打探情況。”一旁的州彆駕道“萬一真是他們所為,您也有理由派兵興討。不是的話,那就更好了。剿賊有功,必有大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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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能如此。”冷靜下來的袁公台,麵上怒意消了些許,“你速派人去安排此事。”
“喏。”
夜裡岸旁燈火點點,營寨依水而紮。過了明日,便能抵達濠州,裴皎然索性下令讓船隻靠岸,讓眾人下去活動活動。
眼下眾軍士皆在一塊喝酒說話。這幾日相處下來,神策軍和揚州州鎮兵之間,雖然偶有爭端,但好在隻是小打小鬨。畢竟這些地方軍大多數都瞧不起神策軍,視其為閹豎走狗,也非罕事。隻要不鬨出大麻煩,她都能暫且忍耐他們一下。
一騎趁著眾人都在飲酒作樂的功夫,出了營寨,往林子深處走。
月落湖麵,波光粼粼。
點上篝火,裴皎然方才解去外裳。赤足踏入水中。
水恰好沒過她肩頭,烏發黏在頸上。
“嘉嘉,我們倆一塊洗如何?”李休璟盤膝坐在岸邊,興致勃勃地道。
“我喊你來是替我看著的。在岸邊好生待著。”說罷裴皎然捧了水往岸上澆去。
避之不及地李休璟被她澆濕了半身,忙起身往後退,“好。”
夜裡寒涼。裴皎然洗了一會,自覺湖水冰冷難耐,便上岸披衣。
換了乾淨衣物,裴皎然盤膝坐下。目光睇向一臉鬱鬱的李休璟,莞爾,“我洗好了。你也去洗一個吧。”
目光在裴皎然身上打了個轉,李休璟點點頭。這幾日都在船上。雖然有水,但是沐浴到底不方便。
入了水,見裴皎然還坐在岸上。李休璟喚道“嘉嘉,我腳好像抽筋了。你能不能來幫幫我。”
聞言裴皎然冷哂,卻不言語。眸中是看穿他伎倆的譏誚。
見她這模樣,李休璟悻悻地彆過頭。飛快地洗完上岸。
“長夜漫漫……你我要不要做點什麼?”李休璟道。
聽著熟悉的話,裴皎然一哂,“我可沒幕天席地的癖好。再說這地方雖然看上去沒人會來,但指不定有人藏在暗處。二郎要是真有所求的話,自己不是也有法子麼?夜涼,我回營去了。”
話音甫落,李休璟輕歎。他倒真不是彆有想法,隻是想和裴皎然多待獨處一會。
二人前後回了營。剛入帳,便收到了濠州來的急報。
“裴相公。濠州派人來傳信,說濠州武庫失竊,還不知是何情況。為了安全,請您暫緩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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