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將控製權交到了李休璟手裡,但裴皎然的手仍舊不由自主地去觸碰韁繩。手指輕輕勾著韁繩,忽而使力,轉而又鬆開。
察覺到韁繩上裹著股若有若無的力道,企圖和自己爭奪馬匹的掌控權。李休璟垂眼看向懷裡的裴皎然,對方緊繃著身子。明明身上藏著戒備警惕,卻仍舊要做出一副意態悠然的模樣給自己看。
湊到裴皎然耳畔,李休璟往她頸畔吹了口氣,小聲道“不是說好了,試著信我麼?”
脖頸上傳來陣酥癢感,裴皎然彆首。手從韁繩上鬆開,撫著馬鬃。漫不經心地道“我習慣了。”
話音甫落,拂在耳邊的是一聲輕哂。
“那為什麼不能習慣我呢?”李休璟為溫聲道。
“我這不是在習慣麼?”裴皎然眨眼,揚唇笑了笑,“總要給我些時間,是不是?”
刻意拉長的尾音落在耳中,如同被輕紗拂過一般,癢癢的。
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裴皎然,李休璟沒再說話。手輕輕地覆在了她手上。
他的手掌寬厚且溫暖。原本在韁繩上的另外一股力道,也鬆了下來。
“濠州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李休璟忽地問道。
“要麼韋皋和袁公台勾連在一起,把我攔在城外。”裴皎然揚唇微笑,“要麼拿下袁公台。”
下巴在裴皎然頭上蹭了蹭,李休璟道“那萬一他們倆聯手設局呢?”
“不是還有你麼?”裴皎然語調柔和。
聞言李休璟淡淡一笑。
濠州的驛館內。韋皋站在二樓寡著臉聽完了手下軍士的彙報。
如同裴皎然所料一樣,袁公台的人假意護送其出城,之後果真撤了回來。他要是沒估計錯,眼下她應當已經在對方的圈套裡。
那位裴相公真的能脫困麼?
“節帥,袁使君已經下令關閉所有城門。”
“照之前的準備去做。”韋皋道。
“喏。”
暮色已現,倦鳥歸巢。寒風被急促的馬蹄聲踏碎,散落在夜風中。濠州的城頭上人影幢幢,有人在其上遠眺。
一支不過百人的隊伍從密林間奔出。為首的兩人同乘一騎,前者身上裹著玄色裘衣,目光銳利地望向前方。後者身著天青缺胯袍,襆頭下的五官深邃俊朗,嘴角掛著抹微笑。
眼看臨近濠州,隊伍放慢了行進速度。
“看樣子袁公台不打算和我見麵。”裴皎然揚首望向遠處濠州城,“不過我也得去和他見見麵。”
“你又打什麼鬼主意?”李休璟輕笑。
“沒。”
說話的功夫已近城下。城頭上的袁公台也已經看清了來者的模樣。裹著裘衣的那人,是他最熟悉不過的裴皎然,麵上掛著笑。另外一手中執槊的年輕郎君,反倒是冷冷地看著他。
“賀諒。”裴皎然喚了句。
賀諒手持節杖上前,喝道“雁門郡王,金紫光祿大夫,江淮鹽鐵轉運使,中書侍郎裴皎然持節,奉詔出行江淮。因新政為蔡希烈餘黨所阻,特出城剿滅亂黨,現逆黨俱伏,入城上奏呈達天聽。敢有阻擾者,皆視為逆黨,殺無赦。”
話音落下,城頭上起了騷亂。
袁公台盯著裴皎然身旁,威武執槊的李休璟,又移目看向賀諒。瞬間反應過來,自己怕是上了對方的當。那些隨行的神策軍不僅沒撤走,甚至還藏了起來。
示意身旁親信安撫好躁動的軍士,袁公台笑道“閣下可是右神策大將軍李休璟?”
李休璟沒理會他,站到裴皎然身側。話隨熱氣拂至她泛紅的耳畔,“卿卿,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