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夏陽皆沒,炎熱的光陰在從西北拂來的風中悄然而逝。初秋的風裹挾著西北的乾燥肅殺,落在殺機四伏的長安城裡。徒留下一道殘影。
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在坊門剛開啟時悄然而出,直奔昭應縣。
城門已被甩在腦後。裴皎然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去。
馬車旁是平靜而緩的渭水,灞橋已經化作模糊輪廓。
“昭應縣離長安不遠。至多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能到,你要不要先歇息一會?”李休璟遞茶過來,語調柔柔。
接過茶盞,啜飲一口。裴皎然掀簾往馬車外看去,“早知道我應該把碧扉和蔓草也一塊帶上。路上還有人可以說說話。”
“嘖,我又不是鋸嘴葫蘆。”挨著裴皎然坐著,李休璟手臂環在她腰上,“你這托病遠遁到昭應,就不怕長安的局麵不受控製麼?”
“長安的局麵又不是我控製的。太子和吳王身邊都有各自的掾屬,這些人使出渾身解數來維持局麵就好。”裴皎然雙眸一眯,持起擱在一旁的團扇,屈指輕勾著扇柄上拴著的流蘇,“讓他們自己鬥著去吧。我不摻和。”
捕捉到她眼中藏著的銳利,李休璟挑眉。
“所以……他們都是在為你做嫁衣。”
聞言裴皎然一笑,以團扇擋住半邊臉,隻露雙眼睛在外麵。眼中一片靜默,轉過臉看向李休璟,“怎麼算為我做嫁衣呢?署名的建議是我提的,但收書的主意是曹少卿想的。負責收書的那些人無論成與否都能各自得益。”
見她做出一副頗為無辜的模樣,李休璟禁不住歎了口氣。他明白,事情遠非她言語中那麼簡單。收書一事隻怕要引發寒門與世家之間不小的矛盾。他有預感,長安那邊必將鬨得天翻地覆。
察覺到李休璟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麵上,裴皎然打了個哈欠。將團扇往李休璟手中一塞。
“舟車勞頓,容易乏。我先小憩一會。”說罷裴皎然往車壁上一靠,闔眸而眠。
雖然說昭應縣離長安不遠,但是不知何故這路也委實不好走。以至於二人比估計的時間還要晚上一炷香的功夫。
昭應縣到底毗鄰長安,又是因驪山而修成的縣。其中繁華即便比不了長安,但熱鬨程度也是遠近聞名。
被車外的喧囂聲驚醒,見自己枕在李休璟腿上。裴皎然閉目深吸口氣,忽而睜眼打量著正在看書的李休璟。
“怎麼走了這麼久?”裴皎然道。
“不知何故路上車馬駢闐,衣冠雜遝。雖然說驪山秋景不錯,但往年也沒這樣子。”李休璟皺眉道“要不然等下我讓人去問問?”
“不必。我是來養病的。今晚需要去見你那位縣尉好兄弟嗎?”裴皎然眨了眨眼。
李休璟微笑,“我會請他來園子裡。我可不敢勞煩裴相公親自去見他。”
聽出李休璟話中有意揶揄,裴皎然哂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理會他。
一盞茶的功夫後,馬車達到李家園子前。
“見過郎君、裴相公。”為首的仆役恭敬道。
聞言李休璟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二人一道步入園內,園子裡已現秋意,霜色附在枝葉上。
“你先歇一會。我讓人去請我那好友來。”
“好。”裴皎然笑著看向麵前的婢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