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賀懷澤看著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的祖父,張了幾次嘴,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想問什麼?”賀首輔突然睜開雙眼,看到自家孫兒半張的嘴,慈愛的笑著問道。
賀懷澤遲疑了一瞬才說道“祖父,孫兒是想問方才蘇大人為何要來尋祖父。”
“他是來道謝的。”
“道謝?”賀懷澤聽到祖父的回答更加疑惑了起來,“蘇庭生為何要向祖父道謝?”
賀首輔慈愛的看著自家長孫,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之前我在大殿上出的第三道題,若是讓你來回答,你可能答對?”
賀懷澤有些澀然的搖頭道“孫兒隻能算到六十人,未曾注意到您提問的是客人人數。”
“那蘇庭生問完婦人家中人口之後呢?”賀首輔繼續問道。
賀懷澤認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小蘇大人問完,孫兒便想通了此節,若是孫兒回答,定會再追問一下家中人口的具體情況。”
說完這句話賀懷澤的神色有些微妙了起來,看向祖父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祖父的意思是說,蘇庭生本來是能答對第三道題的?”
賀首輔笑眯眯的看著自家孫兒,老懷欣慰點了點頭,自家長孫的才智並不在蘇庭生之下,隻是為人耿直了些,稍加點撥便是通透。
“他是故意答錯的?這是為何?”賀懷澤不能理解蘇庭生的做法,忍不住向祖父追問。
“為何?他不過剛剛及冠的年紀,在朝堂中又是孤家寡人,身前沒有能為他遮風避雨之人,身後沒有為他籌謀助推之力。
陛下也正是因為看中他身後沒有世家的支持,才會要扶持他上位。
可蘇庭生若當真成了戶部尚書內閣閣臣,即便才華再如何出眾,也會眾矢之的。
不說滿朝文武,便是戶部的官員怕也是要對他陽奉陰違。他若想這官當的穩妥便隻有抱緊陛下的大腿當一個孤臣。
可孤臣是那麼好當的嗎?你看看曆朝曆代做孤臣的有幾個好下場了?
有價值的時候就是當權者手中最鋒利的刀,價值耗儘之時便是當權者平息眾怒的犧牲品。”
賀首輔不無感慨為自家長孫解惑,自家孫兒出身世家,見識眼界都不差,唯獨在揣摩人心上還欠缺了些,還是要多曆練曆練才是。
賀懷澤聽祖父說完,眉頭深鎖道“所以蘇庭生是故意答錯,既向陛下證明自己的能力表達忠心,又能不動聲色的推拒掉戶部尚書一職,最後還能從一個禦史大夫一躍成為戶部侍郎。
他年紀輕輕的城府竟這般深沉!”
“他這般年紀便能如此通透,不看重眼前的利益已是十分難得。在朝堂之中沒有點城府的人便隻能是彆人的踏腳石。
他的出身與你不同,你可以不用算計彆人,不用計較得失,是因為你身後有我、有你的父親叔伯、有整個賀家。
而他能依靠的便隻有他自己。”
賀首輔很少這般誇讚一個年輕人。
賀懷澤有些不確信的問道“祖父很欣賞他?”
賀首輔緩緩點頭“算是少有的少年才俊了,隻是不知道心性人品如何,若當真是個好的,做我賀家的女婿也是不錯,你幾個妹妹的親事不是都還沒有著落了嗎!
所以我讓他有時間來找你下下棋,你們年輕人可以多多來往!”
“是,祖父,孫兒知道了!”賀懷澤雖然不能理解賀首輔為何如此看重蘇庭生,卻並不妨礙他點頭應下。
論才學,倆人不相上下,賀懷澤其實早有與蘇庭生相交之意,隻是他並不是個會主動與人親近的性子,倆人雖是同年,但平日裡的交際圈子相差甚遠,所以一直也隻是維持了一個點頭之交。
現在祖父發話了,想來是對他起了拉攏的心思,賀懷澤自然會按照祖父的交代去辦。
另一邊許宴下了早朝,避開擁擁攘攘簇擁在新任戶部尚書和戶部左侍郎身邊的人群,接過督監院一個督查使遞過來的韁繩便要翻身上馬。
為他牽馬的督查使突然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督主,剛剛您府上的小廝說您家中有客人找您。”
許宴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過,對著手下的督查使吩咐道“我回去看看,你先回督監院吧!”
往常許宴下了朝便直接回督監院,他在京城有一座宅子卻很少回去,大部分時間都會住在督監院裡。
可家中小廝說有人找他,他素來沒什麼朋友,更沒幾個人知道他宅子的地址,心中雖有些猜測,但總要回去看看才知道是何人找自己。
許宅不在達官顯貴聚集的內城,而是位於過了坊市的南城。
南城住的大多是京中六品以下的官員,和有錢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