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化凍,繁世喧囂。
碧空如洗,微風和煦。
沉靜的日芒灑落山穀,萬物一片朦朧中,一道清瘦的身影盤坐於石台上。
青年閉目打坐,順垂的墨發被風輕輕撩起,身後是漫山遍野的芳草野花,耳畔有泉聲潺潺如珠落玉碎。
一陣清風吹拂而過,芳草漾起。無形之中,似有一道熟悉的氣息傳來。
青年耳尖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雙眸。
身後響起一陣平穩的腳步聲。
腳步聲愈發得近,直至來人走到他身前,才止住了。
青年掀起眼皮,懶倦地看向他。
來人怔了下,穩住心神,行了個禮“宋師兄,弟子奉四長老之命,接您出去。”
宋初年平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薛瑞又愣了下,以為他是沒有聽見,重複了一遍“宋師兄,弟子……”
“聽到了。”宋初年打斷他,起身撣了撣衣袖“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外頭走去。
路上,宋初年忽然問“為何是你來,我師尊呢?”
薛瑞身形一頓,很快收斂好神色“四長老臨時有事,便讓弟子前來接您出去。”
宋初年淡淡地應了一聲。
“對了。”薛瑞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笑了下“師兄,今日是宗門大選之日,新弟子已經儘數入門,四長老讓我吩咐師兄待會帶領新弟子前去萬燭峰上點燃魂燈。”
宋初年怔愣了下“宗門大選?”
薛瑞點點頭“是啊。”
他有些疑惑“宗門大選不是十年一次嗎?”
薛瑞再次點點頭“沒錯啊。”
宋初年遲疑了幾分,詢問“上次舉辦,不是一年前嗎?”
他被關入紫玉穀一年,按理來說,下一次宗門大選應當在九年之後。
薛瑞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不解道“宋師兄莫不是記錯了?”
“上一次宗門大選,已是百年之前了。”
一瞬間,天地萬物死寂一片。
耳畔隻餘簌簌清風聲,日光落在人身上,暖和之中卻又帶著幾分冷意。
宋初年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大腦空白一片,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良久,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說什麼?”
薛瑞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低聲解釋道“宋師兄,百年前仙魔大戰,無極宗長老弟子已經死散了,仙界休養生息百年,如今再次召開大選。”
“您如今身為宗門內資曆最深的弟子,自是要帶領新弟子上萬燭峰的。”
“您被關入紫玉穀的時間不是一年,而是百年。”
薛瑞認真地說道“宋師兄,快些吧,新弟子都在演武場等您。”
宋初年忽然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渾身血液仿佛僵住了般,一時之間動彈不得,隻怔怔地望著眼前光景。彈指之間,眼前景象似乎瞬息萬變,春夏秋冬,晴風雨雪,生死枯榮,仿佛隻不過一年時光。
外界漫長的百年,在這與世隔絕的紫玉穀,於他而言不過堪堪一年而已。
他行屍走肉般地跟著薛瑞走出了紫玉穀。
百年光陰,彈指而過。
無極宗內,物是人非。
萬燭峰上,那滿山熄滅的魂燈,黯淡下去的名字,終無法再亮。
卻又有新人,點亮舊燈,而後再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大師兄。
宋初年耳畔嗡嗡作響。
直到離開萬燭峰之時,他才叫住了薛瑞。
薛瑞回神,衝他笑了下“大師兄。”
宋初年怔怔地問“我為何是大師兄?”
薛瑞沉默了幾秒。
半晌,他歎了口氣“宋大師兄,百年前,無論是師兄師弟,還是師姐師妹,已經死散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