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
嶽母身體臥在地上,瞪大眼睛,喉嚨裡發出擠壓變形的聲音,她的雙手劇烈地抖索著伸向秦關“電……”
秦關有一瞬的愣怔。
電話,是的,他當然知道他需要打電話,急救電話——嶽母原本就一直有高血壓,生了一場大病後,她的身體虛弱得很,眼前的這種情況,非常不妙。
應該馬上打急救電話求救才行。
但是,秦關卻沒有動。
他靜靜地看著嶽母,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靜謐的午後,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隻又臟又臭的老狗。
那個小小的他,力氣不大的他,握著鐮刀,站在老狗麵前,再次環顧四周,曠野無人,隻有清風緩緩撫過他緊繃的雙手。
然後,他舉起鐮刀,穩準狠地將刀砍在了那隻老狗肮臟的脖頸上。
老狗從睡夢中突兀地驚醒,兩隻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也是這般求救地望著秦關。
不同的是,它說不出人話,它的喉嚨汩汩地流血,它隻能發出壓抑的怪聲,那隻醜陋的斷腿蜷縮在它肮臟的胸前,痙攣著,抽動著,乞憐似的朝他抖了幾抖。
“秦……秦關……”
嶽母的臉愈發慘白,她的眼睛瞪大,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她需要急救。
她手伸著的方向,從秦關的臉終於移向了秦關的手——她的手機,就攥在秦關手裡。
她要手機,她要自己打電話。
秦關握著手機,依舊沒動——他隻需要將手機往前送出幾厘米,嶽母就能夠得著。
但,他紋絲不動。
原本洶湧澎湃的心,也在此刻徹底安靜了下來。
仿佛童年時期的那個午後,他揮刀之前,大約也有過緊張害怕吧,不記得了,他隻記得,當那隻野狗脖頸汩汩流血,被鐮刀釘在地上不能爬起不能反撲時,他安靜了。
他就那麼安靜地看著那隻野狗,看著它的血不斷往外流,看著它用光所有的力氣,看著它的身體一點點癱軟下來,直至靜止。
他的心,平靜,淡定,坦然。
直到一切結束,他這才鎮定地抽出鐮刀,在旁邊的河裡清洗乾淨血跡,再用一捆野草將那隻野狗裹住,丟進了村尾一戶人家的糞坑。
第二天早上狗就被人發現了,“呀,這沒腦子的野狗,一定是晚上瞎跑,掉下來淹死了!”
沒有人會懷疑他。
他徹底擺脫了那個羞辱,他的生活終於恢複了期望的平常。
“手……手機……給我……”
嶽母幾乎是撐著最後一點氣力,在向秦關討要手機。
她在爬,向秦關爬過來。
秦關看著她,平靜地看著她,就像……看著那隻老狗。
他不動,下一秒,他往後撤了一步,把手心裡攥著的嶽母的手機,輕輕地放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裡。
“你——你——”
嶽母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她張大著嘴,驚恐地看著秦關,仿佛有東西結實地堵在氣管,她的呼吸越發困難,她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她的嘴唇抖動著,她想說話,她想站起來,再給這個男人狠狠甩幾個耳光。
她想把這一切告訴她的女兒,她唯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