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總是讓著我。”唐一爭理直氣壯地說。
接著她卻又顯得有些委屈“可你卻不是讓著我一個人,你對我不是特彆的。”
唐一爭也不等她回答,就自顧自地說“沒關係,我要的,我就自己去爭取。我會一直等到你隻能看見我一個人。”
“我的耐心很好。”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視線稱得上明目張膽又直白,她追尋著張靖怔愣的視線,輕輕把嘴唇貼在她的臉頰上。
張靖不記得自己縱容過唐一爭多少次。
她隻是下意識地退讓了一步,這一步,就變成了那人得寸進尺的依仗。
唐一爭總是輕輕笑著,眼睛眯起,遮掩住所有神情,張靖也就這麼學著。
學著學著,她也就會自然而然地笑了。
——福客酒樓的燒鴨不知道好不好吃。
因為張靖逃避地離開了。
可恥,但有用。
——
長公主的府邸是那人打造的一個巨大巢穴,在這裡她不用遮掩自己的野心,她的女兒光明正大地向同伴表達著自己的愛意。
但跨出那道高高的門檻時,張靖就變成了陽光下的一道影子,她們親昵,卻遙不可及。
就如同現在,她站在陰影處,看著那道堅定筆直的身影,輕飄飄地揮劍斬掉一個老人的頭顱。
而在一息前,老人正跪伏在唐一爭腳下,苦苦哀求著她放過剛剛周歲的孫子。
張靖在軍士們有序的殺伐中,漠然地掃了一眼周圍的院子。
今天大概就是那個小嬰兒的周歲禮,周圍的地上散落著喜糖和紅紙碎片,打翻的凳椅飯菜仿佛狂風過境。
那個華貴的包被就放在中央的長桌上。
那個嬰兒起先是哭嚎的,可沒有人再上前哄他,他的母親和父親都躺在冰冷的地上,瞪地凸起的眼睛死死盯著嬰兒的方向。
後來他就不哭了——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被殺人的動靜嚇到了。
等到張靖終於挪動發僵的腳步上前查看的時候,那個嬰兒滿臉青紫,已經失去了氣息。
她突然覺得胸口漲得發疼,死死捶了兩把才發現自己久久沒有呼吸。
張靖沒有管那個孩子,隻是走到了那對夫妻麵前,蹲下身,輕輕地把女人抱起來。
沒有人攔著她。
她走到了唐一爭麵前。
一向愛笑的女人此刻隻是目光沉靜地看著張靖,她鋒利的劍尚未入鞘,老人的血滴還在流淌。
張靖聽見自己沙啞到微不可聞的聲音“……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時候——”
“知道,我的二姐,必須要……”
有冰冷的水滴落在了張念真那張猙獰的臉上,張靖茫然地想,下雨了嗎?那她要快些帶二姐回去,二姐討厭淋雨呢。
噢,沒有下雨啊。
我在哭嗎?原來我,會哭的啊。
“所以你瞞著我,所以你沒有帶上我,還騙我去城南的任務,所以,所以……你昨天晚上,才那樣欺負我。”
張靖笑了一下“我本來就知道的,你可是長公主的女兒,你想要的從來都會不顧一切去爭取。”
“唐一爭,你真厲害,你這樣狠毒的女人,一定可以在權勢中撕下一片天來。”
“我會等著看見那個時候的。”
唐一爭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就這樣靜靜看著張靖撕下人皮麵具,用那張冷淡的,空洞的原本的麵容,抱著屍體,走出了這個院落。
女人拿著劍的手臂,背在身後,不住地發抖。
——
“心軟了?”
長公主一筆一劃地寫著字,眼角眉梢都挑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