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轉身,不枉殫精竭慮日久,前朝後方的局勢日漸安穩,他短暫卸去疲憊,如同少年時一般,撩起袍子踹了景明一腳。
“多嘴。”
景明見主子這些日子首次露出一絲情緒,心中暗忖這一腳不算白挨。
“也罷,便告知貞側妃,生育之事,須得順其自然。左右她年齡尚小,不必急於一時。”
對於貞側妃和王妃,晉王的情感頗為複雜。
既要借二人娘家的助力,也要以防蔣唐兩家勢力坐大。
至於情愛,還遠不及幼時在慶國公府的驚鴻一瞥
七月,驕陽似火。
太醫院的何醫正守著冰盆,額上仍有汗珠沁出,心中一片淒寒。
昭明帝日益消瘦,艱難支撐至七月中旬,已現油儘燈枯之兆。若非何家祖傳秘藥,恐怕大限將至,就在這十數日之間
皇後於七月初降下懿旨,各宮嬪妃依次前往寶華殿,為皇帝誦讀抄寫《金剛經》《法華經》,祈求佛祖庇佑。
晉王代掌朝政已逾兩月,前朝百官無不敬服。
尤其是在恒王謀逆一事上,晉王雷霆萬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平州遣出一支奇兵,由晉王府護衛指揮使司蕭大人統領,沿途於齊州、兗州補充兵力,最終在陳留與恒王率領的軍隊正麵交鋒。
激戰持續三日,恒王與其舅父陳競武節節敗退。
雙方甫一對戰,恒王便猛然發覺,朝廷軍隊所用武器盔甲竟無不精良。
陳敬武,原從三品歸德將軍,臉上亦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在兵部安插了人手,此時絞儘腦汁也不知,兵部何時囤積了如此精良的軍備,竟一絲消息都沒往外露,甚至就連西北起了戰事,麵對強大的匈奴騎兵,這些兵器甲胄也未運送到邊關
滿腹疑惑化為不甘,恒王與陳競武舅甥兩人心知若兵敗,等待自己的是何種結局,因此負隅頑抗,拚死一戰。
但麵對籌謀十餘年,準備十餘年之久的晉王,恒王終難逃被俘活捉的命運。
西北與匈奴之戰,因唐家商行雄厚的財力物力支持,西北軍士氣大振,相信不日便會傳來捷報。
晉王思慮半日,借皇帝病重的時機,於日前頒布大赦天下的詔令。當然,恒王謀逆,不在大赦內。
消息傳到晉王府時,王妃與貞側妃宋承徽等人無知無覺。
唯有花顏,夜深人靜之際,透過雲意殿敞開的軒窗,遙望西北方向。
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終於要來了麼”
京城百官向來不會錯過向皇室獻媚的機會,眼見皇後親率眾嬪妃在寶華殿誦經,百官家眷在停了婚嫁宴請後,紛紛成群前往道觀寺院祈福。
這日貞側妃晨起請安,剛回雲意殿便見景明手持拂塵,已在偏殿等候多時。
梅姑姑笑意盈盈,吩咐冬瓜取了幾碟子點心招待。
待貞側妃落座,景明俯身行禮,恭恭敬敬地呈上一隻雕花漆盒。
貞側妃從花顏手中接過,好奇打開。
盒底明黃色錦緞上,靜靜躺著一枚質地溫潤的玉佩,看到玉佩上的鳳凰圖案時,不禁抬眼看向景明。
景明輕聲言道“王爺離府多日,對側妃亦多有掛念。這枚坤鳳佩與王爺隨身佩戴的乾龍佩,乃是一對同心佩,二者合稱乾坤合和同心佩。
此乃皇後娘娘念及王爺侍疾有功,昨日特意賜下,今兒一早王爺便遣奴婢給您送了來。”
貞側妃的心弦微微一顫,一縷甜意悄然在心田滋生開來,她小心撫向玉佩,“王爺有心了,可還帶了什麼話來?”
“回側妃,王爺讓奴婢帶話,‘生育之事,須得順其自然。貞側妃年紀尚小,不必急於一時。”
貞側妃看向玉佩的眼神專注又柔和,聞此麵色稍紅,這些時日的擔憂與不甘終於被熨燙平整。
“有勞景內侍傳話,妾身多謝王爺,這番話當記在妾身心裡。”
待梅姑姑送景明離去後,花顏展顏一笑
“恭喜側妃,正如奴婢前幾日所言,有王爺的恩寵在,側妃無需憂心。”
隻是這份殊榮落在王妃與郭昭訓等人眼中,著實惹眼了些。尤其是王妃有孕剛滿兩個月,花顏暗自思忖,不知王爺這次是不是依舊一碗水端的很平。
寢殿內隻有主仆二人,貞側妃盯著坤鳳佩瞧了好一會兒,見花顏安安靜靜地繡一方帕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貞側妃放下玉佩,緩緩起身,移步至窗邊站定,忽地發出一聲苦笑
“花顏,我如何不知王爺此番心意,想來皆是因父親於西北有功的緣故,但即便這情意僅有一分出自真心,我亦會心生歡喜。”
花顏神色微怔,唇瓣用力地抿了抿,心底泛起一絲心疼。饒是她向來理智冷靜,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小姐滿心的‘卑微’。
那個昔日在閨閣中,最是直抒胸臆,明媚照人的二小姐,與眼前苦笑著說哪怕有一絲真心亦心生歡喜的側妃重合,令花顏鼻尖酸澀。
貞側妃自顧自道“嫁入皇室,成為側妃,實非我所願。但林先生曾教導,人生仿若棋局,既已落子,無論前方是坦途還是險徑,皆難以輕易悔棋重來了。
偌大的王府後宅,往後的寂寂深宮,若我不再奢求王爺哪怕一絲真心,這流水一般的日子,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與其了無生趣的過一輩子,不如爭一爭王爺的真心”
這句話像是說給花顏,也似乎在說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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