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這個道理,宮尚角是不懂的,玉燕也沒打算讓他懂。
因為他們本質上還是這個製度下的獲利者,深深植根於父輩為他們鋪設的溫床之中。
無論是豐厚的家產、崇高的社會地位,還是那份情感認同,皆是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此即便受到傷害,即便不公與壓迫讓他們心生憤懣,他們卻不敢輕易撼動這座製度的巍峨城牆,選擇奮起反抗,而是妥協讓步。
因為一旦這麼做了,就相當於摧毀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意味著要放棄眼前所擁有的一切繁華,從零開始。
這樣的勇氣,他們缺乏;這樣的犧牲,他們不願。
他們沒有能力去承擔違反現有規則的代價,與其去費心費力建立一個新的秩序,在現有的體係裡獲得認可,顯然要更容易得多。
所謂的強權跪拜,不過是一種貪圖安逸享樂的體現罷了。
貪圖安逸,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如果玉燕有些選,她也想什麼都不做,雙手一攤,就有人來為她奉獻一切。
可彆人給予的一切終究不是屬於自己的,他人施舍的陽光,終不及自己披荊斬棘後贏得的輝煌。
到底還是自己爭來搶來的東西,最為可靠。
安撫好宮尚角後,玉燕來到了宮鎮角的房間。
這裡並未如她所預想的那般陰暗沉悶,空氣中雖彌漫著淡淡的藥香,但整體布局與往日並無二致,顯得格外寧靜平和。
宮鎮角見她到來,眼神中並未流露出一絲驚訝,依舊倚靠在床榻邊,自顧自地品著苦澀的藥汁。
他的手還有些抖,但固執地不肯讓彆人服侍,玉燕端坐在一旁,也沒有任何要伸手幫忙的意思。
待宮鎮角緩緩放下藥碗,他目光銳利地審視著玉燕,語氣中帶著幾分冷冽
“你倒是積極,回來以後第一時間,不去找你的姑姑,反而跑到我角宮來了。”
玉燕麵容平靜如水,語氣淡然
“我乃徵宮之人,自然要先來探望弟弟,將他帶回自己身邊照顧。”
宮鎮角緊繃的麵容略有緩和,但仍不免冷哼一聲。
“推宮過血的事,彆以為我會因此感激你,然後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
玉燕同樣不慣著他
“若非你是尚角哥哥的父親,也是我義父的兄長,我才懶得理會你的死活。”
此言一出,宮鎮角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微微頷首,似乎對玉燕的直白感到一絲認同,放下藥碗開始打量起玉燕來。
回想起推宮過血之時,他雖處於半昏迷狀態,但那份經脈被撕裂的痛楚,他比任何人都更為清晰。
玉燕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他更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毫不懷疑玉燕的心機,更知道她絕對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單純善良。
但也是因此才能讓他確定,玉燕不是一個會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冒險行事的人。
除非她真的能夠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知道自己不會出事。
但宮鎮角隨即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
玉燕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她定然明白,即便她如此犧牲,也絕不會獲得他的感激與好感,反而極有可能引起他的懷疑,如此實在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