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然轉身,看到司淩夜無助地倒在地上,她咬了咬牙,快步把他抱起,放回了床上,薄怒道“你!身受重傷,還要如此胡鬨!早知如此,我就……”
“就如何?讓我死在那蛇妖手下,豈不更好?”他淡然嗆道。
“你!”東方九容為之氣結,五十年未見,他和以前相比,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以前的他乖巧聽話,無論何時都絕不會忤逆於她,何時有過像現在這樣直接嗆聲頂嘴。
“……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以前你不會……”
“不會什麼?”少年譏笑道,直接打斷她的話。“不會像這樣頂嘴嗎?那你的新徒弟會不會對你頂嘴呢?”
鳳眸微微眯起,彌漫出危險的氣息“你聽見了。”
心聲被他聽見,被人窺探到隱藏許久的真實願望,她惱羞成怒。
“對,我聽見了。”他恨聲道,“你的新徒弟——是誰?”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我還沒追究你偷聽的責任。”
“是東方鳳羲?”他一語中的。
看到她抿唇不語,他知道他猜對了。
嫉妒如毒蛇般竄出,瘋狂噬咬他的心臟,急火攻心,他重重咳嗽了幾聲,鮮血再次浸濕了新換的白衣。
“你!”東方九容氣急,看到他拚命咳血的樣子,又說不出一句重話。伸手想要拍拍他的後背,但又僵在半空“你……可要我去叫素問門的人來?”
他一邊咳血,一邊突然伸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驚,下意識地想掙脫,但看到他這般虛弱的模樣,又不忍再度用力。
“咳咳……彆走……師尊……”他低低道,剛才的張牙舞爪消失不見,脆弱得如精致易碎的瓷器娃娃。“彆再……彆再……”
她默然。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人,當初之事,這麼多年她心裡愧疚難消。畢竟是她詛咒發作強上他在先,過不了自己的坎強行送他去白骨荒城在後,以至於後來一係列的事情,被楚雲啟和明昭發現,甚至於被九霄撞見他們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所有的起因都是因為她。全部是她的錯,他什麼也沒有做錯,但是,她卻讓他來承擔這一切。被折辱,被追殺,被重傷,被拋棄,被背叛……
她的初衷是讓他再也不要想著留在魔界,魔界太過危險,他應該遠走高飛,走的越遠越好。
但他聰明絕頂又性格剛烈,又把她當作了生命中的唯一。若是告知實情讓他離開,恐怕會直接自殺避免拖累,又或是被她強行送走,但從此頹廢厭世,碰到危險也懶散應對,沒有活下去的願望。
隻有讓他深恨自己,才能讓他自願離去。
她自己親身經驗,隻有深深的憎恨,才能作為活下去和變強的支柱。
恨,是世間最強烈的感情。
可她忘了,他本就是敏感的人,從小遭遇非人虐待,她曾經對他說過不會再讓他遭遇這些,可是她卻再次親手把他推入了深淵——
她沒想過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她一心隻想保住他的命,卻從來沒有想過,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會對他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或許,比直接殺了他還要難接受。
少年脆弱的模樣勾起了她隱藏心底多年的愧疚和後悔,她軟了下來,另一隻手緩緩撫摸上他的臉,衝口而出“好,我不走,在你傷好之前,我留在這裡。”
“真的?”司淩夜眼裡驟然閃現出驚喜的光芒,驅散了此前籠罩的濃鬱的絕望。但他很快又緊張起來,澀聲道“我不信,你……要是騙我怎麼辦。”
“……東方九容向來重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少年似乎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整個人鬆了一口氣,但仍是緊緊握著她的手。她不忍,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放開。少年卻握得更緊,生怕自己一放手,她就會立即離開。
東方九容無奈“你先放開,我和長安說一聲。”
他眼中閃過猶疑,躊躇半晌,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她走到窗邊,取出玉靈鏡,長安的身影出現“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