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桶冷水,讓池窈在榻上躺了大半月。
皇帝來看過他,她許是看出了池窈的心思,在他病好後,與他說了些話。
“傻小子,朕已經不年輕了,沒那麼多精力,你不願侍寢,朕不逼你。”
“朕找你,隻是想與你說說話,朕活到這般年紀,身邊也沒個知心人。”
“你來越國七年,朕從前忽視了你許多,倘若你想家了,朕記得後池部去年進貢了些小玩意,你可來向朕討。”
皇帝說完,坐了會兒就走了。
池窈捧著已經空了的藥碗,認真思考了半刻鐘,才明白皇帝的話。
皇帝話中有話,這一是,她耐性不好,也沒多喜歡他,懶得強迫他侍寢。
二是他藏不住心思,腦子不聰明,在越國又沒有依仗,皇帝對他很放心,她以後還會找他,要他當個傾聽者。
至於三,皇帝是告訴池窈,隻要他乖乖的,他想要什麼,皇帝都會給他。
為什麼是他呢?
宮裡沒有比他笨的人了?
真討厭。
池窈把藥碗放到榻邊的小幾上,等宮人來收走後,躺回被子裡睡午覺。
也好,今年他都快無聊死了。
要是運氣好,他新養的藥蟲就有人肉吃了。
池窈病好之後,正是除夕。
一大早他就爬起來,跑到禦膳房讓宮人煮了碗百合羹。
他端著百合羹去禦書房的路上,又撕了兩塊布條,把兩根手指纏起來。
皇帝看到他的手,一眼瞧出他拙劣的偽裝,隻是笑了笑,隨即問他:
“懷安費心了,今日除夕,六宮都得了賞,你可也想要點什麼?”
池窈規矩地跪下行了個大禮,再抬起頭時,滿眼期待,“侍想當貴君!”
皇帝:“……”
潤和大監:“……”
好一個獅子大開口。
潤和大監清咳一聲,“懷安貴人,休要放肆!還不快向陛下請罪。”
池窈看他一眼,哼了聲,又眼巴巴地看向皇帝,“陛下,侍聽人說,長亭貴君入宮第一年,可就做了貴君了。”
皇帝:“……”
那是因為長亭有個好娘。
你呢?
你就有個裝滿水的腦子。
蠢一點也好,皇帝大笑起來,提筆蘸墨,寫下詔書,如了池窈的願。
除夕宮宴開始前,前朝後宮都知道懷安貴人連升四階,被封為純貴君。
純貴君。
池窈細品這個‘純’字,麵上笑嘻嘻對皇帝感激涕零,心裡罵她才是蠢豬。
池窈大搖大擺回金雀台更衣,一會兒與皇帝一同去宮宴。
他這邊高興著,不知另一個地方,那位等了七年,都沒坐上君後之位的長亭貴君,被氣得暈死過去。
三皇女匆匆趕到鳳鸞宮。
“父君何至於如此?”
長亭貴君悠悠轉醒,看見女兒麵,眼裡落下淚來。
“我十五歲就入宮伺候她,十六歲失去一個孩子,正逢邊關起戰事,她為了安撫你外祖母,才封我為貴君。”
“那賤人死了七年,她是把六宮之權給了我,卻一直不肯立我為君後。”
“可如今呢?!”
長亭貴君重拍床榻,“懷安那小賤人一沒侍寢,二沒皇嗣,她竟封他為貴君,還是有封號的貴君!”
三皇女皺起眉,“父君若是見不得純貴君,兒臣殺了他就是。”
“彆叫他純貴君!!”
長亭貴君大怒道:“你是我親女,你難道忘了,‘純’是我的名!……她給那賤人這麼個封號,就是為了打我的臉!”
“兒臣之錯,父君息怒。”
三皇女走到榻邊坐下,扶住長亭貴君顫抖的身子,“……父君,為了女兒,您再忍忍,母皇不讓你做君後,待女兒登基,您將是這天下最尊貴的男子。”
長亭貴君一震。
三皇女進來時,就讓所有宮人退了出去,對著自己的親父,她沒什麼不敢說的,“父君,且再等半年罷。”
半年。
長亭貴君心頭發顫,怔怔地看著女兒的眼睛,好一會兒,重重地點下頭。
“為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