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淩嘉揣著一本棋譜,提上自己做的糕點,又到了宸王府。
見到顧熙,淩嘉將糕點端出來放在桌上,信心滿滿地說:“殿下,請再擺一次那盤棋,我這次定能破了它!”
顧熙夾起一塊糕點咬了口。
太鹹。
把糕點放回碟中,喝了半杯茶,顧熙答應下來,讓奴仆去書房取來棋子。
她擺好棋局,照舊給淩嘉一顆白子,便帶著新得的聊齋話本去榻上看。
臨近黃昏,正好看完最後一頁。
顧熙抬起頭,見之前精神抖擻的少年,此時垂頭喪氣地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一顆棋子。
貌似欺負過頭了。
顧熙起身來到桌邊,從少年手裡取過那一顆棋子,扔進了棋盒中。
淩嘉‘蹭’一下站起來,“殿下,我沒撒謊,我真的和我娘學過下棋,你再給我兩日,我肯定能破了它。”
顧熙說:“你破不了。”
淩嘉神情無措起來。
“這是前朝留下的殘局,”顧熙淡淡地說,“不止是你,連本王也破不了。”
淩嘉:“……殿下為何這樣做?”
顧熙撿起一顆棋子握在手裡,看見他眼底的委屈,心軟了一分,坦誠道:
“本王喜靜,少與人來往,耳邊容不得雜音,也不知要如何與你相處。”
“所以你就擺一盤你都破不了的殘局,讓我苦思冥想,不去打擾你?”
顧熙不語。
是也不是。
她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清靜,她想要少年安靜些,卻沒想過趕他出去。
“殿下!”
顧熙‘恩’了聲。
淩嘉繞過桌子,直麵她的眼睛,“敢問殿下,您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顧熙:“……不是。”
淩嘉狐疑,“真的?”
顧熙肯定道:“真的。”
淩嘉笑起來,“那就好,那我下次來找殿下,殿下不要拿棋局考我了,殿下喜歡看話本,下次我也帶話本來。”
“我就待著,保證不說話!”
他滿臉是笑,話裡帶著雀躍,顧熙鬼使神差的,點頭說了聲:“好。”
……
淩嘉提著空蕩蕩的食盒回到家,用了晚膳後,就拉著母親去書房。
他搬來棋盤,回憶著在宸王府看到的那盤殘局,也擺出一副一模一樣的。
“娘,您快看。”
淩嘉把淩正旻拉到棋盤前,“這殘局是前朝留下的,宸王殿下說無人能破,您學識淵博,肯定有破局之法。”
淩正旻漫不經心地看去,就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
但凡好棋者,都無懼殘局。
淩正旻連忙坐下,仔細審視棋局,眉頭越皺越緊。
淩嘉看在眼裡,歎了口氣,躬身一拜,“阿娘,這棋局太難了,破不了就算了,您早些休息,兒子回去了。”
淩正旻整個心神都落在了棋局裡,聞言隻是擺擺手。
淩嘉垂頭喪氣地出了書房,去兄長淩兮院裡看了眼,見他在繡婚服,倏然想起自己的婚服,忙回了海棠苑。
之後的一個月裡,淩嘉每隔三日就帶一些禮物,送到宸王府,送給顧熙。
然後翻開自己帶的話本,安安靜靜地坐在顧熙的身邊看。
顧熙不開口,他就不說話。
·
淩兮大婚的前一天,淩嘉終於繡好了自己的婚服,還繡了一個香囊。
他收起針線躺下,隻睡了兩個時辰就被叫醒。
太女娶正君,規矩繁多。
淩嘉天不亮就起來,陪著淩兮更衣梳妝,去祠堂祭拜先祖,又叩謝雙親。
等到太女來,送淩兮上了喜轎,看著隊伍走遠,他才驚覺自己肚子在叫。
貼身伺候的小侍早備好了吃食,淩嘉吃了幾口,稍稍填了填肚子,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三天後,淩兮和太女一起回來。
母親和太女說話的間隙,淩嘉牽著淩兮回了房間,問太女對他好不好。
淩兮滿麵春光,說太女對他很好,讓淩嘉不要擔心。
淩嘉想起太女腰間綴著的玉佩,用力抱了抱淩兮,祝願他以後平安順遂。
太女未來是要做皇帝的。
他哥哥為愛所迷,還不明白,他日後要麵對的,是男子間無休止的爭鬥。
下午淩兮和太女回了宮。
淩嘉目送馬車消失在街道儘頭,轉頭埋進父親的懷裡。
“爹,太女不會負哥哥吧?”
“傻孩子,她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