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開雙臂想讓他撲過來，小精豆子卻是看著我一下子躲在他媽身後，睜大眼睛打量我，我和她們娘倆快一年沒見麵了，那次孩子住院，他也沒看過我，孩子長高了，三丫比以前清廋了許多，淚痕模糊，我走上前去蹲下來拍著手。“精豆子，不認識我了，我是爸爸啊？”孩子看了半天，三丫拉過他，“去吧，他是你爸爸。”孩子被她拉到我麵前，我把孩子緊緊的摟在懷裡。孩子緊張的往外曳身子，我說我是爸爸啊，爸爸給你買好東西，“你不是總喊找爸爸嗎，他是你爸爸。”三丫摸著孩子的頭說。孩子回頭看看我的臉，看了半天，突然摟住我脖子“爸爸，爸爸！”孩子欣喜的叫著，臉蹭著我的臉。孩子叫得我心都碎了，周圍的人也都在抹眼淚，我真的是大混蛋，讓自己的孩子在外麵遊蕩，妻兒受苦。
孩子見我哭了，用小手擦著我的臉“爸爸不哭，爸爸不哭。精豆可乖了，精豆不喜歡那叔叔。”我知道孩子說的叔叔就是三丫找的那個男人，倆人過幾天就去南方了，我不知道和孩子啥時候能再見麵。三嫂預備中午飯時，三丫。拉過孩子說時間不短了，她們明早的車，回去還要收拾東西。我緊緊的抱緊孩子不撒手，三丫抓著孩子哭著說“老四，彆這樣，春節時我們回來看你。”孩子看到我們都哭了，一聽媽媽要帶他走，他摟住我的脖子哭叫著“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三丫還是把孩子接過去，放到自行車前梁的座位上，孩子還是不停的哭，三丫哭著騎上車子衝出院子，沒有回頭，孩子的哭聲越來越遠。三哥一家都哭成淚人，兩個小侄女喊著要弟弟，見我蹲在那裡哭，三哥正要來拉我，被三嫂拽著推進屋裡，兩個孩子也被三嫂吆喝進屋。
我不能在這裡待了，騎上車子往回走，家也不進了，回去也是冷清。回食堂吧，這個屯子沒啥事不回來了。走到劉嫂家道口，她正站在那裡張望，見我過來，站在路中間，我本想過去，不在這裡停留。劉嫂說你吃了飯再走吧，來回這麼遠的路早就餓了吧。
我隻好停下車子，看著她。“我都聽說了，咋傷心也得吃飯，我都熱好了。”隻有這個傻女人還能收留我，我隨著她走進屋裡，桌子已經放上了，她端來臉盆讓我洗把臉，我邊擦臉邊問有沒有酒，劉嫂說上次喝沒一直沒買，咱們吃點飯吧，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有酒也不想喝。我倆端著飯碗，悶頭扒飯，心裡痛的要命，孩子走時的哭叫聲揪心抓肝。我眼淚控製不住，叭嗒叭嗒的落在飯碗裡，勉強吃了一碗飯，劉嫂讓我歇歇再走，明天走還得起大早。“我知道你心裡苦，在這裡你就哭吧，彆在心裡憋著，對身體不好。”聽著劉嫂的話，眼淚又流了出來，劉嫂把我摟進她的懷裡，“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吧。”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這麼脆弱，在一個女人麵前哭的稀裡嘩啦的。
眼淚流乾的時候，心也就麻木了，所有的事情都成過去時，未來的日子還得繼續。我坐在那裡不動，劉嫂看著牆上的鐘說我不留你了，趁現在天沒黑，你回食堂吧，要不然明天還得起大早。我說我累了，想在這裡住一宿。劉嫂說我為你著想，你這種精神狀態彆走夜路，你現在回去到地也不能黑。我還是不想走，身體特彆乏困。倒在那裡睡著了。劉嫂為我脫了鞋子蓋上被，長歎一聲，坐在那裡發呆。午夜我醒時，劉嫂背靠炕櫃，仰臉望著屋棚，目光呆滯的一動不動。我去外麵撒泡尿回來，劉嫂看看我，起身拿過被子鋪上，她也沒有脫衣鑽進被裡。她隨手把燈關了，這是我認識她以來，她第一次主動關燈。
我想過去摟摟她，黑暗中傳來她冷冰冰的一句“睡覺！”我剛要動的身體僵在那裡，隻好悻悻的又躺下去，卻怎麼也睡不著。三丫說她們明天就走了就去外省了，兒子和她們一起去，再想見麵隻能等春節時候。想想三丫認識我到現在，我喂鹿時，三丫一大早在路上等我，二姐來保媒時，她在路上等著消息，她沒有結婚就來幫我扒苞米，被抓刮產她逃難的樣子，在她表姐家深夜跑進山林……，她和我在一起沒有享過福，她來就是來遭罪的，中午娘倆哭著離開三哥家，這一幕幕場景讓我心膽俱裂。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以前和三丫在一起，我以為我最愛的是彩虹，現在兩個女人同時失去，我才知道三丫才是我的最愛。
劉嫂蒙著被子，嗚咽的抽泣聲還是傳了出來，她真是個可憐的女人，直到這時才想起這也是我的女人。我爬過去，連被子一起摟過來，她的哭聲更大了。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她，隻有陪著她哭，在暗夜裡發泄心中的苦楚。哭累的劉嫂終於不哭了，傳出了輕微的呼吸聲，我想去看看三丫和孩子，這個想法在心裡越來越強烈，就想立刻見到她們，想想我還有什麼資格去見她們，今天的局麵是我造成的，她們娘倆從始至終都是受害者，大姐二姐要把我腿打折，我現在自己恨不得把自己腿打折，好好的幸福的家庭被我整的妻離子散，妻兒顛沛流離，有家難回，親人陌路，我就是個罪人，我還怎麼去麵對她們。
離亮天還有一段時間，我怎麼也睡不著了，這是以前早起去食堂的點，外麵和屋裡一樣黑，我掀開被子下炕穿鞋，黑暗中傳來劉嫂的一句問，“現在就走了。”“嗯，”我答應一聲推開門，外麵黑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我推著車子騎出大門外，到了岔路口，我不想去上班了，隻想去看看三丫和孩子。不能去屯裡看，沒有人待見我，也會給她們添堵，還是彆朝麵了。這個點去她們出屯必經的山路旁，就能看到她們。曾經深情的陪伴，如今能看一眼已是奢侈。我把車子向屯裡騎來，過了自家，再過三哥家，向南十五六裡路就到她們屯了，她們出屯坐車，有一座山嶺，我騎車直奔那裡，到那裡時天已大亮，藏好自行車時，看到幾輛自行車向這裡行來，走在前麵的是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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