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到底熟悉地形,沒一會兒便溜到王爺的院子。
崔承自打從順天府回來後,整個人更萎靡了。
一日中倒有大半日在暈睡,醒來的時辰越來越少。
太醫來過,紛紛搖頭歎息。
補藥如流水般服下,可崔承還是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渾身上下瘦成一具骷髏。
崔琦日日過來,親自精心護理王爺,老宅所有人都讚他孝心可讚。
連崔瑜都對他另眼相看。
“賢弟,有勞了!衙上這麼忙,還日日照料父王,當真辛苦你了。”
崔琦笑道“不辛苦!大哥為家計奔波,壓力才大。”
背著人後,隻有王爺才知道這個兒子有多可怕。
麵無表情地做著一切延續他生命的事。
哪怕他滿眼哀求地看著他,希望他彆管自己,讓自己速速去死。
可這個兒子明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卻依舊鐵石心腸地讓他活在煉獄裡。
“父王,您死不得!您死了,孩兒就得丁優!詹事府雖是清水衙門,連個主子都沒有,到底隸屬東宮。日後立了太子,保不齊就翻身了。
父王,便是為了兒子,您也不能死啊!”
崔承眼角滾落一滴淚。
無聲地發出淒慘的嘶吼。
“父王,您今日這般全是自找的,自您親手扔了七弟,帶回崔玨開始,就應該明白報應早晚臨頭。
您應該也知道了吧,崔玨根本不是您的兒子,不知從哪裡來的野種。您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根本沒有生過兒子。”
崔琦歎了口氣,扯了塊布扔在崔承的眼睛上。
“父王,這也是我的報應。讓我失了最心愛的仕途,半死不活地僵在詹事府。
全怪我自己,明明知道七弟在吃苦,為了一己之私,沒有告訴母妃真相!報應啊!報應!哈哈……”
崔琦重重地替崔承擦了身,給褥瘡上了藥,換了身乾淨的褻衣,便轉身出了門。
不一會兒,門再次發出“吱呀”的響聲。
崔玨慘白著一張臉,像遊魂一樣,腳步虛浮地跌了進來。
“父王,二哥說的不是真的!我怎麼可能不是您的兒子?我娘不是白淑宜嗎?我若不是你們的兒子,我到底是誰的兒子?”
崔玨像被抽了魂般,反複問著這麼幾句話。
順天府審訊那日,他到得晚。
而且怕被人認出,遠遠地躲在人群後。
人雖然在場,但對堂上發生的事一知半解。
隱約聽到有關“孩子”的話題,還以為說的是哥哥們與母妃斷親的事。
“你的確不是父王的兒子!”
去而複返的崔琦,在他的身後冰冷地吐出真相。
崔玨渾身一顫,立刻轉過身來,厲聲反對。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不是父王的兒子?”
“你那日不是混在人群裡嗎?難道沒有聽到白太太的話?”
崔琦臉上滿是嘲諷。
崔玨咬緊牙關,一把扯掉崔承麵上的布巾,死死地瞪著他,非要從他臉上看出端倪不可。
但,崔承閉著眼,麵上一片死寂。
剛才崔琦的話徹底損毀了他僅剩的希望。
他連死都死不成啊!
崔玨一個勁搖晃著崔承,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一個準信。
可不論崔玨如何逼問,王爺始終毫無反應。
終於,在崔玨的糾纏下,崔承麵上一動,露出一抹不耐煩和……厭惡。
沒錯,就是厭惡。
厭惡的出現和消失,都快得像道閃電,轉眼便消失無蹤。
可,崔玨看見了。
他倉惶起身,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亂走一氣。
一邊走,一邊扇著自己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