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刺骨的寒風變得溫和了許多,土地化凍,農人們領到了新農具,春耕的時候到了——經過一冬的沉澱,土地要重新翻耕才能播種。
往年這個時候是農戶們最苦的時候,沒有鐵製的農具,沒有牛,光靠人力和木製的耕犁,才化凍的地格外難翻,是比搬貨更苦的力氣活。
縣衙中的吏目天還未亮便忙個不停。
“馮秘書!”女吏快步走進室內,她手裡抱著一疊紙,神情急切地站在馮舒窈案前,“阮姐還沒回來嗎?這些都是各村的農具認領情況——庫存不夠了!”
馮舒窈手裡拿著肉饅頭,任職到現在不過一個月,她已然習慣和其她女吏一樣上路的路上買份早飯,帶到縣衙裡來吃,能節省不少時間。
“我看看。”馮舒窈灌了口茶,動作甚至有些粗野,她一目十行,翻完文件後說,“怎麼領的這樣多?”
女吏“村裡的人都怕輪不上自己,人人都領,勸也勸不住。”
“尤其女人們,又都想買牛,寧願賒賬。”
隻要有牛,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儘可以抹平。
女吏“咱們不是有規定嗎,女人的八分田是可以轉為十分的,隻要當年的產量沒有下滑到十分田的平均數。”
“女人們都想多要田,不買牛,怎麼種?”
馮舒窈“那也應該不多啊,人人都要買牛?”
女吏歎了口氣“女人要買,男丁也不甘落後,結果就是人人都要買囉!”
“連牛都要買,鋤頭和犁,自然也要換成鐵的。”
農人們不分男女,在田地上的付出是很大方的,沒有那麼食古不化。
“光錢陽縣的鄉下,就快把鐵農具領光了!”
女吏抱怨道“清豐縣的農戶也得要啊!怎麼也得給咱們勻一勻!總不能什麼好處都叫那邊給占了!”
馮舒窈連忙安撫道“你彆急,你把單子留在這兒,等阮姐回來了自然叫她知道。”
女吏連說“馮秘書多擔待,千萬彆把這件事忘了。”
馮舒窈“忘不了,你放心。”
看著女吏走出去後,馮舒窈才仔細看單子,將其中重要的內容簡略後重新謄寫,寫進要彙報給阮響的文件裡,細細檢查兩三遍後,馮舒窈才將單子收起來歸檔。
不多時,又有人走了進來。
“商人們運來了一批牛。”進來的女吏直奔主題,“總共二十六頭。”
馮舒窈記下這個數字,抬頭問“錢陽縣那邊的牛已經分了?這是隻管清豐縣的?”
女吏搖頭“錢陽縣那邊原本也隻有十頭,這二十六頭錢陽縣要分十二頭走。”
馮舒窈又記下來。
自從她坐下之後就沒閒過,大大小小的事她都得記下來,對錢清兩縣的情況了然於胸,這和她入職前想的不同,她以為治理一地要解決的都是大事,然而入職以後才發現,就連阮姐要處理的都多是瑣碎小事。
農耕自然是大事,但周無為以前也隻是愁種子不夠,水利不好,擔心農人們誤了農時。
可在這兒,事情就太多了。
種子、農具、牛、肥料、農藥……
每一樣都要操心,偏偏這些東西所需要的用量,實在大到讓馮舒窈瞠目結舌的程度——農人們真的買得起嗎?
結果農人們確實買不起,但他們膽量很大,竟然願意賒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