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響並不起什麼高調子,她知道坊主們要什麼,他們要長久的,可實現的利益。
她語氣平穩,不帶絲毫情緒“一家船坊最快大半年才能造一艘如今看來最小的樓船,即便一艘能賣出上千兩,其中耗費的工時,匠人們的工錢,再除去稅,純利不過十之一二,我說的對不對?”
坊主們一驚——造船這個行當,從來是外行看熱鬨。
多數人都以為,他們賣出一艘上千兩的樓船,真就能掙上千兩了,也不看看那麼多木料哪裡來?難道是白送的嗎?更遑論一旦趕工,木料的錢往上漲,買船的老爺又早已與他們簽了契書,說不定忙活一兩年,那點錢也剛夠家裡吃飽喝足。
尤其普通人家哪裡需要樓船,普通一艘小船才幾個錢?沒什麼賺頭。
更不說年年還要給官府孝敬。
阮響“我先說最直接的,隻要大船能造出來,以後每年我都會要新船。”
大胡子忍不住低聲問“這麼大的樓船,年年都要?”
“如今出海,至多不過是前往高麗倭國,小樓船也夠了,也倘若往西走,往遠走,還有麻逸,還有占城。”
“而我要的這些船,還有更大的用處,要去更遠的地方。”
“繞過倭國,沿著陸地島嶼,一路向東,反能到達極西。”
坊主們懵了——繞過倭國?倭國之後難道還有未知的土地嗎?
“隻要這條航路打通,有我海軍護衛,民間難道不用大船?難道商人們能看著錢從指尖溜走?到時候你們若是隻能幾年一艘船,這錢說不掙就不掙了?”
阮響的話剛落音,石老爺猛然抬頭,喊道“大王有輿圖?是也不是?不是一地的輿圖,天下——天下的輿圖!”
天下到底有多大,這是沒有定論的。
有人以為天下無垠,隻有中國是天下中心。
也有人以為如今發現的地方已是天下的全部,自然了,中國還是天下的中心。
石老爺篤定道“不是大王胸有成竹,絕不敢定下這樣的海陸!”
阮響看著這個老爺子,她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來,這世間總不缺腦子靈活的人,人老了,腦子也未必會老。
“確有其事。”阮響看向秘書。
秘書忙將手中的卷幅展開。
這張地圖還能粗陋,沒有國彆劃分,也沒能太過精確比例,但已經是阮響能複刻出的極限,但對比如今的許多輿圖,已經算是精良了。
畢竟如今各地的輿圖,許多都是幾條河道畫上幾個點,粗陋的仿佛小兒塗鴉,能畫輿圖的人才不是哪裡都有。
但有這張圖,再配上六分儀和羅盤,已經足夠海船明確大致方向,起碼不會因為一無所知迷失在茫茫大海中,在迷茫和恐懼中陷入絕望,而後將船變成地獄。
尤其阮響也並不準備讓海船穿海而過,而是沿著大陸架航行,隻要不遠離陸地,就還能找準方位,用小船運送補給。
當然,這依舊隻是最好的想象,所有上船的人都必須做好有去無回,九死一生的準備。
輿圖展開的瞬間,坊主們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看見了宋和遼,有宋遼做對比,天下竟然這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