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少爺!”
白四一怔,他漸漸回過神來,目光終於落在了小廝身上。
“您這是怎麼了?”小廝憂心忡忡,“自從回來以後就總是魂不守舍,可是遇著什麼事了?還是有人冒犯您了?我早說了,還是得我陪著您才成,這兒的人都不講規矩……”
“若蘭。”白四突然張嘴問,“倘若、倘若我將你一家子帶過來,不再做我家的家仆,你肯留在這兒嗎?”
小廝萬沒想到白四會說這個,他立刻表忠心道“少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是家生子,這輩子離了誰都不能離了您,離了您,我算怎麼回事?彆說我不肯,我爹娘姊妹都不會肯!我們一家再忠心不過了。”
白四“我看這兒的人,沒主家也能過。”
換做以前,要是有人對白四說世上有個地方沒有奴仆,他是斷然不會相信的,隻會笑對方異想天開——這世上有富就有窮,窮人不靠著富人,靠什麼吃飯?沒有富人,誰給他們活乾?
窮人不僅不該抱怨,還該多謝富人給他們吃飯掙錢的機會。
仆從更是如此,沒有主人家,他們生下來可能就被溺死了,爹娘能給他們什麼?一口飽飯都給不起。
可在這兒待得時間久了,見識了那名為火車的龐然大物,白四突然發現,這兒的人真的不需要主人。
即便百姓們都認為阮響是自己的主人,可阮響這個主人並沒有做一點主人該做的事,她希望人人都有活乾,卻也要求乾活的人都拿到應得的報酬,於是哪怕是曾經的大家小姐都要出來乾活。
她希望人人見官不跪,於是這兒的人真的就不跪官了,她希望男女一樣,所以哪怕是牙牙學語的小女娃,都能在父母的誘哄下說出自己將來要好好讀書,要上進的話。
所有人都按照她的希望過活,可即便不這樣做,她也不會治罪任何人。
她對百姓是仁慈的,甚至於慈愛,不要求孩子一定要成龍成鳳,隻要能過日子。
但她也並不是真的沒有脾氣,到現在為止,青州已經治罪了上百官吏,這些官吏有些已經被砍了頭,有些則在礦山挖礦。
官吏犯法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普通百姓偷竊,不過是勒令賠償退還財物,關上幾個月。
但官吏偷竊,不僅要革職退還下大獄,並且刑期還要再多上幾個月,今後不僅自己,子女三代都不能從政,不能考官。
白四自從坐完火車回來,就發現阮響不僅是寬待百姓,還苛待官吏。
朝廷能這麼做嗎?
朝廷不能,因為朝廷的權力就來自於這些官吏,一旦下手管束,官吏們把挑子一撂,朝廷能有什麼用?朝廷必須拉攏官吏。
阮響為什麼有這樣的底氣?憑什麼敢不把官吏放在眼裡?
因為她的百姓都能說會寫,即便是一個農夫農婦,起碼也會寫自己的名字。
更彆提如今十五六歲的少年人。
她不怕損失官吏,因為永遠有新人可以提拔,並且沒有太多成本損失,每個崗位都得到了細分,新人能夠很快上手自己的活,不會讓官場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