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掃盲老師本就是鎮裡的原住民——年不過二十,自幼聰慧大方,在老師和鄰裡間口碑很好,且常年上山下鄉,身體強健,關於怎麼應對在鄉村可能遇到的危險,也通過了數場考試,心中肯定是有數的。
所以秦敏才不相信她會這麼容易的失足落水。
各個鄉村如今都少有落水而亡的事故報上來了,尤其是在有了水塔以後。
偶有的幾例,也都是孩子瞞著父母下河玩水。
但沒有證據,秦敏隻能以“瀆職”的理由先把橋頭村的村長叫上來,又強留張梅一家待在鎮裡,雖說不能完全控製他們,把他們下獄,但還是能讓他們短期內不能離開鎮子。
“你這麼做,倘若沒查出什麼來,到底要落人口實,以後影響升遷。”和秦敏平級的同事忍不住提醒她,“掃盲老師下鄉,年年都要折損幾個,也並非是受了什麼害,就說去歲,不就有一個夜裡睡覺被鑽進屋的毒蛇咬了一口,天亮人就沒了的嗎?”
“那好歹死也見了屍。”秦敏看著張梅一家的調查報告,心累地揉了揉脖子,“這個掃盲老師,我知道她,這麼多年下鄉許多回,年年都去,並非頑劣稚兒,因洗衣玩水失足,過於荒唐了。”
“我看啊,是你和張家人不對付。”同事調侃道,“往常你不是最怕麻煩?”
秦敏看了眼同事“好啊,你來當說客了,說吧,她許了你什麼好處?”
同事麵露不悅“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她張梅能許給我什麼好處?我想升遷,她能許給我?我隻是覺得你把這事複雜化了,你先在心裡認定了那老師是為人所害,按照自己的推測去找證據,這難道是流程嗎?”
秦敏愣住了。
她竟然覺得同事說的有道理!
她確實是因為覺得張梅一家不是好人,這才一直在找有利於自己推測的證據。
難道這真是一場意外?
更何況老鷹都有被家雀著眼的時候,每年淹死的多少都是會水的人,她怎麼就篤定掃盲老師不會落水?甚至於老師隻是失蹤,又怎麼判定她已經死了?
秦敏有些茫然的看著文書,心下茫然。
張梅的調查報告十分清白,她是正兒八經的農家女,家裡五代沒出過地主,屬於被壓迫者中的被壓迫者,家裡成員也簡單,爹在她十歲時就死了,隻有一個娘和弟弟,自己在外做女吏,一年到頭回家不到三次。
她的成績也不錯,當年考吏,是鎮子裡的前五名。
家裡雖然起了磚瓦房,但按她的收入來說也不算過分,反倒算是節約了,畢竟她家磚瓦房用的還是黃泥,而非水泥。
而且她家在村子裡也沒有近親,村長雖說和她沾親帶故,但卻是出了五服的遠親。
怎麼看都是絕不會讓人懷疑的出身和經曆。
她弟弟雖說十四五歲沒讀書了,但也沒惹過什麼事,起碼鎮役吏署裡沒有備案,也就是沒人告過。
老娘更不必說,一輩子隻知道種地乾活,就是偶爾進城,也不過是買些針鹽布料回去,從沒見過她兜搭哪個吏目。
這份文書看完,秦敏自己都覺得她是對張家人有偏見,而她甚至說不明白這股偏見究竟源自何處。
要說張梅和她有私人恩怨?那倒不是,兩人少有打交道的時候。
又說是受了彆人的言語挑撥?那更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