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紅,管四娘的眼裡最後隻剩下紅,尤其那紅在雪地上更為鮮豔。
管四娘不知道自己殺了幾個人,隻知道最後她隻是麻木的扣動扳機,她甚至還會出神的想,孫月茹寫報告的時候,會怎麼形容自己和自己所乾的事。
二十幾具屍體,後麵的七八個都是被她們追擊到山林裡殺的。
一個都沒有留。
在她動手之前,其她女吏把阿智一家和阿大都關進了屋子裡,他們什麼都沒看到,隻能聽到槍聲,等他們走出來,看到的也隻是涼透的屍體。
管四娘不會讓他們看到村民們被殺時的樣子。
知道村民的死訊他們不會有感覺,這個村子總是在死人,被毒蛇咬死,落入陷阱而死,餓死,老病而死。
但如果讓他們看到自己的鄰居被他們殺死,那就是另一種感受了。
二十幾個墓在村邊出現了,管四娘還很細心的讓吏目在木製的墓碑上記錄了他們的名字和死在什麼日子,什麼地方。
對於死人,管四娘很仁慈,她沒有清算他們的家人,甚至給了他們簡單的棺槨。
村民們上山砍柴的必經之路上一定會看到這二十幾個墓碑,他們會慶幸自己沒有愚蠢的和這些人一起去,慶幸自己遵守了規矩,無論出於什麼原因。
而他們也會把這些事告訴附近的村民。
女吏們終於不用憂慮了。
她們的規矩終於在這裡紮根,而她們,以及她們背後的阮響,將成為這裡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
在村子的空地上,女吏們還是支起大鍋,熬煮稀粥,為村裡老弱一份讓他們活到開春的口糧,除了那二十多個人,不會再有人死在這個冬天。
村子安靜了。
孫月茹也更安靜了,她徹底不再和管四娘說話,隻是沉默著乾活。
到了夜裡,她點燃蠟燭,寫報告的時候數次寫不下去。
她害怕管四娘!她太害怕了!她不敢和對方共事,這不是她能調遣的人!她左右不了對方。
她說服不了管四娘,也無法被管四娘說服。
最令她恐懼的是,那些被管四娘殺了家裡男人的家庭,竟然有許多不恨她,反而感謝她。
因為她沒有連坐那些死人的家人,甚至給了他一個棺槨,這些家庭都買不起棺材,也沒有精力自己去砍樹製作,她明明殺了那些人的父親丈夫孩子,而她竟然還因此更受信任和尊重。
這樣的人,恐怕隻有阮姐才能調遣她了,恐怕也隻有阮姐才知道她到底想乾什麼。
但孫月茹卻不知道怎麼寫這份報告——她要說管四娘是個壞人嗎?可管四娘殺的都是手持武器,已經在攻擊她們的惡人。
說管四娘瀆職嗎?管四娘哪怕在這麼冷的天氣,都堅持每日出去測繪。
她沒有把柄,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乾乾淨淨。
如果她把自己觀察寫上去,卻沒有事實和證據佐證,那麼她算什麼?一個嫉妒心格外強烈的人嗎?無法接受自己的下屬中有出類拔萃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