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族中不受重視的公子,李子拓幾乎是受儘兄弟們的白眼長大的,他的父親是旁支,隻因為主支子嗣不豐,才被接了回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這一房雞犬升天,原本在鄉下,他家也是體麵人家,來到西涼城後,他們一房就成了土包子。
兄弟們看不上他,他爹在鄉下也是一家之主,到了西涼城,便成了唯唯諾諾的應聲蟲。
李子拓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他要麼成為一個怯懦之人,終生跟在兄弟的屁股後麵,要麼成為一個狂徒,要為自己打下立身之本。
他選擇了後者,他想成名想瘋了。
趙海生也沒想到,這個子侄竟然是個狂徒,這甚至讓他這個曆儘千帆的老人覺得新奇!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晚輩的,於是他揮退眾人,獨自留在屋內同李子拓交談。
“這是家中僅剩的碎茶了,不要嫌棄。”趙海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子拓卻沒有喝茶的心思,他要做一件大事,這件事做完之後,天下人都該曉得他的名字,他緊盯著趙海生“趙爺爺,趙家落魄至此,難道你不難過嗎?”
趙海生平靜地說“一個家族,就如一葉扁舟,海波平靜時自然千好萬好,一旦風起雲湧,也是我等首當其衝,小船隨波逐流,大船屹立不倒,隻有如我們這般的船,經不起一點風浪。”
“過了這麼多年太平日子,家中兒郎習得文字,學得武藝,已好過世上千萬人,就是倒下去了,也未必沒有再起來的那一日,何必心心念念,不肯自拔?”
李子拓傻眼了。
趙海生目光柔和的看著李子拓“你說的明主,可是那阮女?”
李子拓有些慚愧,在這樣的老人麵前,他確實毫無矯飾“正是她。”
趙海生“你能從她手中保住你家,保住我家,難道能保住城內所有大戶人家?你我兩家不能成事,全城大戶人家,你都保得住?你拿什麼取信他們?”
“都是苟且,遼人好歹還不會殺雞取卵。”
“她未必會殺。”李子拓發現自己被趙海生帶著跑了,於是不急不緩,找回立場地說,“趙爺爺可知,我家女眷如今在何處?”
“在阮地軍營,修習文字。”
“這裡畢竟是西夏,不是漢人腹地,阮女總要提拔黨項人,待她將黨項儘入囊中,難道不用我黨項子女?”
“那就如你所言,阮女會任用大戶女眷。”趙海生,“那與我何乾?”
“難道女眷不是族人?她們得了好處,難道不能惠及族內?”李子拓反問。
趙海生“倘若你娘當了官,她會提攜族人嗎?”
李子拓“自然!”
趙海生忍不住笑“你錯了!”
趙海生歎了口氣“我曾有一女,長至十五,嫁人為妻,其丈夫身體孱弱,又好男風,我這女兒便借其夫的身份,強占了整族。”
李子拓深吸一口氣,他從沒聽過這樣的事,但他被吸引了。
趙海生“她沒有用夫家的族人,沒有用娘家的族親,她用的都是自己人。”
“你以為女子和男子一般,生來依附宗族嗎?”趙海生,“男子能從宗族中獲得好處,因為宗族,他們能讀書識字,能積累人脈,能經商科考,女子呢?無非是嫁個不錯的人家。”
“族中的男人知道,族裡的一切都是他們的。”
“族中的女人呢?她們也知道,族中的一切都和她們毫不相乾,其中固然有傻子,但世上不缺有智慧的女子。”
“一個聰明女人,她竟然能當得官,自然就知道,宗族是她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