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欣欣向榮,新城的兩個衛星城開始建造的時候,京城中一封信打破了歡喜。
淩漪望著蕭遙驟然沉默下來的模樣,拿過了他手中的信箋。
是個在她意料之外的人——安哥兒。
他們走的時候,這孩子才四歲,如今還不到十歲。
可這小小的人兒,寫出來的字卻已經有模有樣,信箋上的言語,更是沉穩。
他在信上說,娘親死了。
淩漪的指尖驟然縮緊,神色冷了下來。
這五年中,他們和安哥兒的信件來往一直未曾斷過,也一直未曾停止過接濟這母子兩個。
身為皇帝曾孫,祖父又是故去的太子殿下,安哥兒身份在朝堂上的身份是尷尬的。
誰都不想惹這個先太子僅存的血脈,免得讓皇帝想起傷心事大開殺戒。
可誰又都想拉攏他,想讓這位時常會讓皇帝接進宮中的皇曾孫為他們美言幾句。
在皇儲之爭越發強烈,貶的貶,死的死,隻剩下老三老六爭雄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就更是強烈。
皇帝已經快要死了,暮年的老人總是愛回憶從前的。
每當他想起那個由他親自帶大的長子時,就會將長得與他極為相似的曾孫叫到宮中,享受天倫之樂。
隨著年紀漸長,安哥兒在老皇帝心中的份量逐漸加重,超過了過去的蕭遙,也超過了如今在朝堂上鬥得你死我活,覬覦他位置的老三老六。
在去年,越發嗜殺的皇帝甚至因為他的一句罪不至死,而將人發配到了崖州。
這樣重要的角色,怎麼能不讓老三老六爭取?
安哥兒和他的母親油鹽不進?
沒關係,安哥兒母親不還是有娘家嗎?
那一家子在之前的爭鬥中被波及,隻有兩位小官在朝中為官,隻要他們許下重利,一定不會拒絕他們的要求。
於是,皇孫妃的兩位叔叔,分彆在兩位皇子的吩咐下,找上了她的門。
到了這時,他們還記得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分彆投靠了兩個勢力,以保證不論誰勸服了皇孫妃,都不會讓家族徹底敗落。
他們心中想的很好,卻沒想到皇孫妃根本無法接受來自親人的背叛。
早在離開京城前,淩漪就發現皇孫妃的抑鬱情況已經很嚴重,甚至於在她身上發現了自殘情況。
彼時因著安哥兒還小孤苦無依,再加上家族並未在她麵前露出醜惡嘴臉,她還能勉強堅持下去。
可隨著安哥兒漸大,親人的背叛,她最後的支撐也轟然倒塌。
皇室自戕是重罪,她既不想讓安哥兒因為自戕的母親受到當今皇帝的厭惡,也不想讓安哥兒因為母親不識相不受招攬而遭到未來皇帝的仇恨,所以她選擇了生病不醫。
在早春料峭浸在冰涼的浴盆中一個時辰後,皇孫妃纏綿病榻一整月,在始終拒絕吃藥後,終於撒手人寰。
“九爺爺,九奶奶,我想去漠北,可以嗎?”
那用著淩漪教導的寫密信方法有條理給兩位在遠方的親人說明一切的孩子,在信件的最後,終於露出了最後的脆弱。
他想來漠北,他想要到唯一的親人身邊來。
宮中的皇帝不是他的親人,因為他在透著自己看著他的祖父,會偶爾用奇怪的語氣說年輕真好。
害死他娘親的外祖家不是他的親人,他們為了利益殺了他的娘親,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