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開淩漪的束縛,薛鎮負手站在帳篷門口僅有的乾淨地方,半晌後道“我允你將手下兵卒帶走,你走吧。”
淩漪想聽的可不是這個,她笑了下“不走。”
請神容易送神難,她就不走了又怎麼樣?
有能耐把她給趕出去啊。
“你……”
薛鎮還要惱,卻不知要如何恐嚇住她。
倘若是他人,他可以直接取了性命。
可若是她……
隻要一想到刀橫在她脖子上的場景,薛鎮心下就是一緊。
他習慣了粗暴行事,如今被一根沒有脾氣卻又極為堅韌的繩子給纏上,一時間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至於向她剖析內心,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是誰,他憑什麼要這麼做。
手上驟然傳來溫熱,薛鎮垂眸便見一隻手握住了自己的“我與將軍一見如故,將將軍引為知己,將軍如此排斥我,還真是讓我傷心。”
薛鎮的心又亂了,他想要再次甩開淩漪的手,卻發現這次她握得特彆緊。
“將軍有何心事,為何不能告訴我呢?”淩漪深諳順毛捋倔驢的法子,聲音如同春風一般柔軟“我雖不算太聰明,但總能為將軍分憂一二。”
“我不需……”
“但我想。”淩漪聲音落寞“見知己痛苦而不得解救之法,您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你是不是有病,你有什麼可難過的?
薛鎮抿緊了唇,不情不願的撬開一點心扉,吐出一句話“我不是什麼治理天下的料子。”
既不是,就不要去禍害他人了。
見過最為慘絕人寰的場景,薛鎮對於無能之人統治天下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
他不想成為那個無能之人,更不想荒野上絕望死去災民的口中最後吐出的話是對自己的詛咒。
所以當他發現他的能力不足以治理天下,發現能治理天下的士族和學子並不會向他這樣山賊出身的莽夫臣服時,他幾乎瞬間就放棄了成為天下之主的打算。
也許是懦弱,又也許他本就不是野心勃勃之人,是亂世將他變成這個樣子,推著他不得不前進。
當前進的路上發現一顆小石子的時候,他的放棄也就來的理所當然。
這位強硬的、甚至是殘暴的將軍,在這一刻終於表露了他的落寞和柔軟。
如今他縱橫天下,可他最懷念的也許是在成為捕頭之前那些瀟灑的日子。
“將軍不適合,那誰適合呢?”
薛鎮覺得自己隻說了一句話,能敷衍過淩漪就算,卻不知這天下會有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人。
隻這一句話,就讓淩漪看透了他堅硬外殼下的柔軟。
淩漪知曉,這是個強大又強硬的人,可在這之下卻是一個格外柔軟,格外需要陪伴之人。
他的想法有時候有些讓人難以理解,會為了在旁人看起來根本不重要的東西放棄天下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但也許,那些如同天上雲一般高貴的存在,本就不是他所渴望的。
淩漪能理解他這種柔軟,也願意包容他的柔軟,但這不代表她能同意他用性命來換這種柔軟。
在這一刻,她溫和的語氣泛著殘忍“是南軍,還是那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