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聲而去,南宮皓月向四周放看,有一沉默無言道士,額前有一小陣印子,身上一身麻衣素縞,手上還抱著一根浮塵,神態低沉且憂傷,看似魂未跪體,不是他。
此時,一個光頭露臍,身上之披著一件烏黑袈裟的假和尚,似乎在沉沉的睡著,不似遊離之態,隱隱能聽見鼾聲,大抵是他了。
“是這和尚在酣睡呢!”南宮皓月探頭道“這青陽和風下,確實讓人昏昏欲睡。”
風斐應聲點頭,輕巧道“真乃能人也,坐著也能睡的如此香。”
南宮皓月打趣道“我聽聞和尚常年屈膝打坐,他這般都睡著了,看來是常犯。”
風斐藏在手裡咯咯樂道,嬉皮笑臉道“且看我逗一逗這老和尚。”說罷從手中搖出一小袋用絹帕裹挾的香粉,點綴在樹乾上,開始緩緩靠近那和尚。
她隻覺新奇,悄悄問道“這是什麼好物?”
風斐朝他輕挑眉稍,示意她看好,不一樣,白?樹樹枝纏上了那和尚圓潤的身體,緊接著,兩圈之餘,粉末就送入了那和尚的鼻腔,那和尚也不顧睡夢,還是樂嗬著放聲大笑。
風斐得逞,偷笑的要收回浮沉,隔在中間那道士驀然醒轉,一記浮沉震碎了風斐的觸手,這一擊,震的他生疼,往後仰退倒地。
“兩位,老夫盯你們許久了。”那道長雷霆容顏,眼睛如銳利刀鋒橫切一切邪念,鼻挺如柱,臉部輪廓陰埋鷙狠,兩手未撐地,就直挺其身。
南宮皓月瞬間被那天人之姿凍滯,說不出絲毫話,隻有那和尚,眼睛雖然閉著,明顯還在嗜睡,嘴裡卻奄奄發出嗬嗬笑聲,那些不明所以的神仙紛紛看來,妄圖知曉發生何事。
風斐用樹枝攙起身,撓頭道“被抓到了。”
那道長也不動手,隻是揚起浮塵,撒下靈光,便讓那和尚止了笑聲,低著頭繼續夢魘沉睡。
“擎道長,這是發生了何事?”
彼時,一位半頭銀發個子低矮的老神仙眯著眼緩步走來,那位擎道長隻是冷眼看著地上兩人,默不作聲。
老神仙又問風斐,“白?樹,你與老夫說,是怎麼個事?”
風斐啞口無言,對南宮皓月附耳說“這是天界司掌書簿的神仙,叫書玉長老,平時哪個熱鬨都愛湊,生怕漏了什麼細節寫進史書名冊。”
南宮皓月心頭一緊,這下可完蛋了,若是被這人瞧見什麼,可不是什麼糗事都要載入史冊啊!
擎道長隻是冷淡道“無事,兩小輩玩鬨,失了分寸罷!”
書玉長老聽言,隻是微微頓首,厲聲說“白?樹,你平日裡沒個正形就算了,當下是蓬萊之地,神君親授業書,你又惹出是非來,當真毫無長進,我回去便向南極仙翁參你一本。”
擎道長舉起手,遏製住書玉長老,道“慢著,所幸他二人未犯下大錯,姑且忽略不計,你且回去吧!此事莫要張揚,有事老夫會當著。”
書玉長老無奈走了。
南宮皓月隻覺有人搭救了她一番,心中五味雜陳,又看著這張冷漠的臉,說不出半分答謝。
風斐依著南宮皓月,也低聲道不是“道長,是我的主意,方才給那和尚撒的隻是一點笑口常開粉,這粉會讓聞入之人開懷大笑,並沒什麼危害的。”
擎道長側身相對,閉上眼沉思,冷漠道“笑口常開粉嘛?但你倆貿然在這肅靜之處引人發笑,其心不善。”
南宮皓月溫聲道“擎道長,我們二人知錯了,不會再犯了。”說著,壓著風斐的頭認錯。
風斐心誠嘴實,那道長也就消了三分氣,目光打量著南宮皓月,見她一襲淡紫色衣袍,想起她便是叱延座下新收的女弟子,淡淡道“也罷,老夫這次且饒恕你倆之失,不過等這和尚醒來,你們必須向他認錯。”
都說神仙慈悲,果真如此,那擎道長看起來是個惡人麵相,內心卻軟到骨子裡去了,是個好說話的主。
風斐連連道“在下知道了,定誠心致歉。”
擎道長甩了甩浮塵,道“南宮皓月,你甚頑劣,老夫這就去見叱延神君,論論你的德行。”說罷,踏著淩波微步走去。
原以為隻是一個玩鬨,不成想竟出了這檔子事,看來這蓬萊是更待不下去了,待會擎道長便鬨到叱延神君那去了,說她德行有失,若歸屬他麾下,屬實不妥。
南宮皓月更是置氣,無辜看著風斐道“這下好了,他要告到我師父那去了,我的仙途怕是平不了了。”
風斐用樹枝撓撓她的頭道“不妨事,大不了到時候我收留你!”
“彆彆彆,”南宮招手拒絕“我如今在蓬萊都待不得,更彆提去什麼南極仙翁的府邸了,怕是去了就有來無回了。”
他們在這一坐,就是半天,眼見周遭的人已經身形歸位,人氣大好,都飄然飛去,怎料這佛陀隻是酣睡,半點不見醒狀。
八月的海麵熱浪權襲,可到黃昏時的海麵穆然全是霞光,一層層彩石染過的霞光映照在通透的海麵,宛然一幅錦繡紛呈圖。來往的船隻揚起高帆,逆行在波浪弋湧的海麵上,點彩暈染出一點墨黑,仙人雲騰霞光中,目送金烏入湯池後,飄飄入雲,此刻海麵隻剩紫彩暮色,天空像碳燃儘的顏色,燒儘了所有柴薪,剩下半點殘紅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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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島上的燈火開始陸陸續續有人掌起,山下的人多乘著竹筏或法器離去,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赴會。
白日裡靈氣繚繞、仙氣彌漫的仙山,此時顯得有些安靜和神秘。眾仙家紛紛應約前來參加宴會,酒儘餐飽後揚長而去,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十盞青燈,微弱的燈火閃爍著,如螢火般流轉著微弱的芒色。夜晚氤氳霧氣愈發濃厚,仙山又成了常人口中無法靠近撲朔迷離之地。
南宮皓月與風斐百無聊賴坐在蒲團上,眼觀四座,也就這一個和尚還在呼呼大睡,其餘人都飛走了,任憑風斐怎麼捏他的臉,應是叫不醒,這胖頭和尚,很是滑稽,縮著脖子,似乎感到了一絲冷意。
“大和尚,你也太能睡了吧!”
彼時,謫仙帶著玄英四處點燈,瞧見亭子裡坐著幾個人影,謫仙定睛一看,竟是南宮皓月和一個亂糟糟神仙盯著個大和尚。
“他們這是在乾嘛呢?”玄英提著一盞玻璃燈,走過亭台水榭。
謫仙抬手,亮起了亭子裡的燈,略有思考,白日裡那人已經下山去了,日後再想敘舊,怕是要等那人再來。他隱入人群,用仙術也無法找尋,這些年,隻有他主動回來,叱延派人去尋也毫無蹤跡。
那人在人間不斷更改姓名,一座城池待的也不超過五年,遠赴過南疆,下過北海雲夢澤,上過北荒雪原,中原對他的事跡卻少有流傳,整個拚下來,也沒有幾代人能察覺他們身邊有個不會老的神仙,兜兜轉轉更換名字更改地點。
“師兄,你怎麼對著一禪亭發呆呢?”
謫仙回過神來,溫聲道“無事,今日賓客太多,有些累了。”
玄英懂事道“確實如此,師兄勞苦功高,先回去休息吧!”
謫仙推詞道“那我先去找一趟師父,接下來小七的住處你且安排一下,就住在祈雨閣。”
玄英點頭應著,便順著水榭一路走到庭下。
庭內月華為霜,鋪滿道路,銀銀水月傾瀉在菱花缸內,宛若素白草紙折成的,好不真實。小窗西下,是鬆香遊離,蕨草之下,是一泊清水。
“師妹,你在這做什麼?”
兩人抬頭望去,是一個眼型弧長,眉毛細彎,一臉英氣非凡的男仙子,一身藤紫色長衫,提著一盞邊欄雕刻著花卉紋的燈,緩緩靠近,一股清涼之氣襲來。
南宮皓月有模有樣叫了聲師兄,輕道“師兄,我在等這個大和尚睡醒呢!”
玄英看著坐在蒲團上憨憨睡著的和尚,淡淡呼了口氣,道“我看這一時半會他是醒不了的,嗷對,這是羅漢佛,嗜睡,曾最久睡過五百年,不打緊的。我會給他安排一個客居。”
南宮皓月作揖道謝“多謝師兄,不知您是排位第幾?”
玄英溫聲道“忘了自述了,我法號叫玄英,排行老四,白日裡你碰見的那個不靠譜的是老六,法號沉宣,你平日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好,避免學壞。白日裡你應該見過大師兄的,他法號謫仙,最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