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04年11月22日,遼國的皇太後、皇帝以及遼軍的主帥蕭撻凜帶領此次南征的全部遼軍抵達澶州城下。
這一次遼軍在城外所看到的不再是如大名府那般的景象,他們的眼前沒有緊閉的城門或是刻意打開的城門,他們的眼前也不再是一片毫無生氣的空曠之地,遼國人所看到的是環繞在澶州北城的一套完整的由溝壕和密密麻麻的拒馬鹿角所構築起來的城池防禦體係。最讓遼國人震驚的是,在這些拒馬鹿角的後麵還有在寒風中挺然而立的數萬背城列陣的宋軍將士。
這些在冰天雪地裡滿臉肅殺之氣的宋軍將士是幾天前才剛剛從京城火速趕到澶州的京城禁軍,而他們這些人的統帥正是那位遠離戰場已經七年之久的北宋太宗朝時期的超級戰將——李繼隆!
澶州城地跨黃河支流的兩岸,大河以北為北城,以南為南城,中間一座浮橋相連。這樣的構建對於防守的一方是極為有利的,因為無論遼軍怎麼打都不會讓宋軍陷入四麵包圍的局麵,因為南麵是黃河。也不清楚當初選擇在這裡築城的先人們是怎麼考慮的,但他們當時絕對想不到這座城池會在今後決定和影響曆史的走向,甚至連那座浮橋也會名垂後世。
澶州,這裡曾是周世宗柴榮的蟄伏之地,這裡也曾是宋太祖趙匡胤苦思濟民興邦之所,可以說這裡的每一片土地都留下過這兩位帝王的足跡,而如今他們的英靈將在這座城市的上空見證由他們親手奠基起來的帝國與異族敵寇之間的一場生死搏殺。
李繼隆是在這個月的十八日才被任命為澶州前線的駕前東麵排陣使,隨後又被任命為東西麵兩都排陣使統領澶州的所有禁軍,而遼軍趕到澶州是二十二日,即使李繼隆帶著軍隊快馬加鞭也得在十九日才能趕到澶州,也就是說留給他備戰的日子滿打滿算也就隻有三天。另外,這些長久駐守在開封城裡的禁軍可不比趙匡胤時期縱橫天下的的無敵之師,甚至於他們的戰鬥力連王超手裡的那十萬常年在河北戍邊的人也不如。在定州大營以及河北最前線的那些經常與遼軍血戰的邊關將士眼裡,這些京城裡的大頭兵不過就是一群衣甲鮮亮但卻毫無實戰能力和經驗的大宋三軍儀仗隊。
李繼隆就是要帶著這樣的一群人跟遼軍決一生死,而且時不我待,他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按照自己的意誌去改造這支軍隊。可是,李繼隆能在這個時候再度出山就已經是給這些士兵打了一劑強心針,僅是這個消息就足以讓這些沒怎麼上過戰場但卻肩負著國家安危的宋軍士兵變得異常振奮。
軍隊是一個最講究實力的地方和群體,軍人們隻會佩服和敬重真正的強者,而李繼隆的威名和戰績在宋朝早就已經名揚天下,他幾乎可以說是宋朝軍功最為鼎盛時期的那一批軍人裡唯一還能上陣殺敵的國之名將。跟著一頭獅子上戰場,即使是一群綿羊也會瞬間變成一群磨尖了羊角且勇氣百倍的綿羊。
到了澶州,李繼隆隨即下令全軍立馬戒備並在城北的空曠之地紮下營磐,他絕不做龜縮於城中的孬種,他要像大名府的孫全照那樣明目張膽地向遼軍挑戰。先期抵達澶州的宦官將軍秦翰帶著自己的這位老長官去察看了由他負責構築的防禦工事,換了彆人可能會對秦翰大肆表揚一番,可李繼隆當即指出秦翰的壕溝挖得還不夠深,這溝還得再往下挖。另外,他還認為得在壕溝邊上設置拒馬鹿角以阻擋遼軍騎兵的衝鋒,而且這個工事的規模要達到將整個澶州北城圍起來的程度。
以上還隻是外圍的防禦工事,如果遼軍突破了這層防禦之後,李繼隆還有第二道防禦工事。他命人把數千輛用來運送糧食的大車卸去一個輪子層層疊疊地環繞在大軍營磐的四周以減緩遼軍騎兵的衝擊力,在運糧車的裡麵則是由李繼隆親自布下的由騎兵、重裝步兵以及讓遼國人為之膽寒的弓弩兵所共同組成的一座諸兵種合成的大陣。
以上這些都是為了與遼軍進行野戰所做的準備,在守城方麵宋軍也是做足了準備。這裡就不得不提到秦翰,這位不是純爺們兒的純爺們兒在先期抵達澶州後所做出來的一係列成績堪稱卓越,趙恒當初選擇派他來為自己的禦駕親征打前站是真的選對了人。秦翰不但在城外修築了環城的壕溝,而且在澶州城內準備和積蓄了大量的守城器械,弓箭、滾木、擂石這些東西就不用說了,最重要的是澶州城此時還配備了當時世界上最具有殺傷力的重型遠程武器——床子弩!
關於床子弩,它其實並非是宋朝時才出現的武器,但它最露臉的時刻卻是在宋朝,是在這個公元1004年的澶州城。
床子弩這玩意兒在唐朝被叫做弩炮,也叫絞車弩或車弩。在杜佑的《通典》裡記載“今有紋車弩,中七百步,攻城拔壘用之。”
也就是說,這東西是用來攻城拔寨的。它必須要用軸轉車(即絞車)來張弦開弓,在它的弩臂上有七條矢道(一次性發射七支箭),居中的那條矢道放置的是一支巨箭,長三尺五寸,粗五寸,以鐵葉為翎(普通的箭矢是以羽毛為翎,可它卻是鐵片為翎),而在這支巨箭的左右則是三支相較略短的箭矢。史稱“諸箭一發齊起,所中城壘無不摧毀,樓櫓亦顛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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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所述,這種弩一旦發射出去就如同一顆炮彈砸在了城牆或城樓上。這也不奇怪,以它強到需要用軸轉車來蓄力的張弓力道,再加上中間的那支堪與標槍和長矛相提並論的巨箭,這支巨箭一旦擊發出去要麼死死地嵌入牆體,要麼直接將牆體打出個窟窿。這支巨箭單獨有一個霸氣的名字一槍三劍箭。何意?就是說,這射出去的不是一支箭,而是一把長槍,而它的三片鐵翎則是三把利劍。前麵提到過它本是用來攻城的,可以想象數十上百台巨弩一起朝城牆發射會是什麼樣的場景無數支長槍深深地嵌入牆體,攻城的士兵不用搭梯子直接踩著或抓著這些巨箭就能爬到城樓上去。
到了宋朝,它的名字叫做“床弩”或“床子弩”,此時澶州城樓上所配置的正是床子弩當中的“三弓床弩”。據《武經總要》記載“三弓床弩,前二弓,後一弓,世亦名八牛弩。箭用木杆鐵羽,世謂之一槍三劍箭。”
從這些記載裡我們可以看出它的力道,它需要用八頭牛來拉動才能讓它張弓,而根據記載如果要以人力拉動它則需要百餘人。也正因如此,所以它張弓的時候得用軸轉車來拉動,當它擊發的時候更是得用一把鐵錘去用力砸擊扳機,然後這七支箭就會呼嘯而出以超出常人認知的超強力道直奔目標。
說完了這些我們再來說它的射程,我們之所以要說它是重型遠程武器就在於它的射程幾乎達到了變態的程度。在宋朝之前,這種床弩的最大射程是七百步,但在太祖朝時期,北宋的兵器作坊副使魏丕受命對其進行了改造從而使其最大射程達到了一千步。宋代的一步約合現在的153米,也就是說它的最大射程達到了現在的一千五百多米。換言之,這種武器即使稱不上是當時的大炮,但也足以稱之為當時的重機槍。
好了,話不再多說。我們想說的就是,當遼軍到達澶州城下之時,他們所麵對的宋軍以及宋軍所做的戰前準備就是這些。
這時候就該輪到我們的這場大戲的主角登場了!
蕭撻凜,出生年不祥,字馳宇,遼國皇太後蕭燕燕的族(兄)弟,遼史稱其“幼敦厚,有才略,通天文”。蕭撻凜從軍早期跟隨遼國名將耶律斜軫南征北戰立下無數戰功,楊業最後一戰的對手正是此人。公元988年,蕭撻凜擔任遼國南院都監,公元994年,蕭撻凜因為東征高麗以及西征黨項有功而被進封為蘭陵郡王兼任遼國南京統軍使。此後無論是趙恒的第一次親征還是王繼忠被俘的望都之戰,蕭撻凜都親曆戰陣參與對宋作戰,他成了主導遼國對宋戰事的另一個耶律休哥,此次遼軍南征他更是成為了這二十萬遼軍的主帥。
此時距離遼軍出征已經三個多月了,蕭撻凜帶著二十幾萬遼軍浩浩蕩蕩地在這一路上是千裡奔襲四處轉戰,其威風凜凜之氣勢讓他看上去是那麼的不可一世,可他領著這群數量龐大的契丹土匪除了攻下了幾座兵力薄弱的小城之外,他還有過什麼輝煌的戰績嗎?沒有!非但如此,他這一路上所挨的揍倒是讓他刻骨銘心。魏能和田敏是把他紮得鮮血直流的刺蝟,他不想惹,王超的定州大營外殼太硬,他不想崩了牙,眼看瀛州鮮嫩可口,可誰知道那一口下去卻讓他痛不欲生——死三萬、傷六萬。放眼之前整個宋遼戰爭史,遼軍何曾在哪次戰鬥中遭受過如此慘重的損失?更丟人的是,麵對孫全照大開的城門和落下的吊橋,他手下的那幫自詡為天下無敵的遼軍鐵騎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衝進去。
在這些“戰績”麵前,作為遼軍的主帥,蕭撻凜的臉可謂是已經丟儘了。他是一個有過無數戰功和榮耀的軍人,更是一個武士,這樣的恥辱是他絕不能忍受的。終於,他來到了澶州,而且如他所願,他看見宋軍不再龜縮在城裡而是站在城外主動等著他去胖揍一頓,再沒有比這更能讓他感到振奮的事了!
誠然,在他和宋軍之間,或者說在他和李繼隆之間還隔著一條陰森恐怖的壕溝以及重重疊疊的一堆木頭塊子,但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毫無用處。從南到北,再從東到西,蕭撻凜此生征戰無數,什麼樣的險惡戰場環境他沒見過,這些障礙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他手裡此時再不濟也有十幾萬遼軍,這些人每人把自己的馬鞭扔下去就足以填平好長的一段壕溝,至於那些爛木頭塊子,你宋朝人難道以為我遼國的高頭駿馬不會跨越障礙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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