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海景套房內。
海水的腥鹹氣息,混合著雨水和雷鳴聲從玻璃縫裡掙紮著鑽入套房。
男人站在欄杆前,冷白色襯衫上帶著斑斑點點的猩紅血跡,他一夜未眠,眼瞼下發青,淺灰色的眼眸宛如冰川,冷冽純淨,倒映著下方翻滾不息的黑色海水。
裴未燼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入目第一眼並非那條幾乎橫貫小臂、猙獰可怖的傷口,而是那塊情侶手表。
表盤上多了一道很明顯的劃痕,是那日爭執中,被幾個雇傭兵用匕首劃到的。
那日,他雖從一名雇傭兵手中奪過了武器,但伊文在裴謹呈的提醒下早有準備。
房間內的雇傭兵有一半人,槍內沒子彈,另一半槍內,隻有一顆子彈。即便裴未燼僥幸拿到子彈,並成功擊斃伊文,也將麵臨雙方玉石俱焚的最壞局麵,更可能賠上孟俞珽的性命。
現在,他與孟俞珽被分彆囚禁於遊輪上兩個不同的房間,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船尾,相距很遠,走廊上密布著持槍雇傭兵的身影,逃出生天幾無可能。
不久,房門輕叩兩聲,裴未燼不為所動。
敲門者自行刷卡而入,薩莉身著紅裙,黑色波浪長發垂落胸前,嫵媚妖嬈。
她將手中的物品隨手一擱,徑自坐在整潔的床鋪上,戲謔道“裴先生這是打算餓死自己?即便想逃出去,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吧?”
“還是說,裴先生擔心我們在飯菜中下毒?”
薩莉的話語在屋內漸漸消散,裴未燼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她,望著無垠深海,思索對策。
薩莉無所謂地聳聳肩,直接將桌上的晚餐與早餐悉數掃入垃圾桶。
她輕笑一聲,說道“你我都是聰明人,我看得出你對你的妻子用情至深。中國有句古話,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雖非君子,卻也不願繼續這般糾纏。”
“相較於成為裴先生的太太所能得到的東西,實在微不足道,無法滿足我的欲望。我更傾向於與你做一筆交易。”
裴未燼聞言,終於抬起眼皮,將挽起的袖子放下,細心地遮住那幾塊手表,轉身問道“什麼交易?”
薩莉眼中閃爍著勃勃野心“監控室的人已經被我替換,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談話。”
“我可以幫你除掉伊文那個老家夥,或者兩艘救生艇,助你和你助理安全撤離海域。但條件是,你必須用你的渠道,給我助力,幫我奪取伊文家族的全部控製權。”
自她認伊文為教父以來,所圖的從來不是法國第一美人這種虛名,她渴望的是權勢,是地位,更是那取之不儘的財富。
裴未燼並未立刻作答,而是反問道“薩莉女士,你是否清楚伊文家族在法國乃至整個西部地區做的是什麼生意?”
薩莉避而不談,拿起一瓶碘伏,走到裴未燼身邊“在這個世界,想要賺錢,就得膽大心細。膽小的餓死,膽大的撐死。”
裴未燼對於她的回答並不意外,他目光掠過牆角花瓶中隱藏的竊聽器,淡然點頭“好,我答應你。”
“裴先生,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薩莉將碘伏拋給裴未燼,臉上洋溢著春風得意的笑容,隨後轉身離開套房。
她以伊文的名義帶走了孟俞珽,隨後又從一名雇傭兵手中奪得一把裝滿子彈的槍,藏於腰帶之下,前往伊文的房間。
將裴未燼綁至此處,從頭到尾都是她策劃的。
伊文誤以為她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並未過多懷疑。甚至他也想從中漁利,不過,薩莉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伊文的性命。
在薩莉看來,優秀的男人固然具有吸引力,但裴未燼若今日能為了利益舍棄妻子,明日同樣可以舍棄她。
男人,終究是不可信的。
遊輪在漆黑的海麵上行駛,隻有微弱的燈光照亮著甲板。
孟俞珽被推入房間內,腳步踉蹌,一眼便瞥見了自家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