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在子夜泛起詭異的赤潮，張新成踩碎青石碼頭的瞬間，十指已扣入花崗岩地磚。五丈外，鹽商潘允升豢養的三百重甲私兵正推著包鐵盾車逼近，盾麵鑲嵌的銅釘在月光下泛著藍芒——竟是淬了南洋見血封喉的蛇毒。
"放！"
潘家管家揮動令旗的刹那，二十架床弩從巷陌深處露出獠牙。丈八長的鐵箭帶著倒刺破空而來，箭杆中空處泄出淡紫色毒煙。張新成鼻腔哼出冷笑，雙臂筋肉虯結如龍，竟將半噸重的鎮河石獅掄成風車。石獅與鐵箭相撞迸出火星，毒煙被氣浪倒卷回弩陣，慘叫聲中混著皮肉焦糊的惡臭。
"此乃戚少保《紀效新書》所載的"疊浪陣"！"潘允升立在畫舫船頭嘶吼，手中金算盤撥得劈啪作響。私兵聞令變陣，三層盾牆如潮水分合，縫隙間忽刺出三棱透甲錐。張新成足尖點地騰空三丈，落地時雙拳轟向地麵。青石板呈蛛網狀裂開，衝擊波掀翻三排盾兵，碎甲片嵌入城牆深達寸許。
卯時三刻的晨霧中，他追至鈔關碼頭。五艘雙桅沙船正欲起錨，船艙裡堆積的檀木箱突然炸開，跳出百餘個渾身塗滿鮫油的死士。這些狂徒手持兩柄短斧，脖頸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動——分明是服用了苗疆的"五屍狂血丹"。
"結天羅陣！"
隨著船頭巫師搖動攝魂鈴，死士們眼珠轉為赤紅，竟用鐵鏈將彼此連成蛛網。張新成抓起碼頭拴船的石鎖，千斤重的花崗岩在他手中輕若鴻毛。石鎖擲出時撕裂空氣的尖嘯聲裡，三條鐵鏈應聲而斷。未等殘肢落地，他身形已如鬼魅般切入陣眼，左掌拍碎巫師天靈蓋的刹那，右手扯斷三條人鏈。
"潘東主就這點伎倆？"他踏浪躍上主艦桅杆，指尖捏著半片帶血的算珠。潘允升癱坐在虎皮椅上，懷中鎏金火銃突然炸膛——竟是張新成彈指將算珠射入槍管。血霧彌漫間，二十門隱藏在船舷的佛郎機炮齊射，鉛彈卻被突然掀起的鐵錨鏈網儘數彈回。
棲霞山的楓葉紅得異常妖冶。張新成追剿逃竄的汪氏餘孽至此，忽覺腳下泥土鬆軟如棉。重踏之下，方圓十丈地麵塌陷，露出下方縱橫交錯的青銅管道。粘稠的黑油正從管中汩汩湧出，刺鼻的硫磺味混著腐屍氣息撲麵而來。
"此乃諸葛武侯遺策"地龍焚天陣"！"山腰傳來汪文言長子狂笑，"十萬斤石脂水，夠燒乾明孝陵的龍氣！"話音未落，十八道火矢自密林射出，烈焰順著油管瞬間吞噬山穀。
張新成雙臂貫入岩壁，竟將整塊山岩連根拔起。十丈高的石壁在他手中化作巨盾，頂著火浪逆流而上。火星在石麵烙出北鬥七星狀焦痕，正是孝陵衛的求救暗號。當他衝破火牆時，眼前赫然是百具青銅棺槨圍成的煉屍陣，棺中腐屍口含火雷，正被術士用桃木劍引燃。
"破！"
虎吼聲震落滿山紅葉，張新成掄起半截石碑擲向主祭台。碑上"洪武"二字迸發金光，將術士們手中符咒儘數震碎。未等棺槨爆炸，他已閃身掐住汪氏子咽喉，將其當作人形盾牌撞向棺陣。連環爆響中，三十丈內的楓樹攔腰折斷，燃燒的屍塊如雨墜落。
烏龍潭的寒霧終年不散。張新成追蹤最後一股叛軍至此，見潭心小島上架著青銅鼎爐。九名童男童女被鐵鏈鎖在八卦方位，鼎中沸騰的血水泛著翡翠色——竟是混入了孝陵地宮的龍脈砂。
"張大人可知"九陰換陽"之術？"鄭氏家主從霧中現身，手中羅盤指針瘋轉，"用童貞之血汙了龍眼，這大明的江山"
話音未落，張新成已踏浪而來。潭水在他腳下炸起十丈水幕，九條鐵鏈應聲而斷。左手攬住驚惶的孩童，右掌拍向鼎耳的瞬間，鼎身銘文突然亮起——"永樂十八年鑄"的字樣下，暗藏薩滿詛咒的蝌蚪文。
"雕蟲小技！"他並指如刀，生生將千斤銅鼎撕成兩半。沸騰的血水澆在鄭家主身上，竟腐蝕出森森白骨。霧中忽現十八具青銅傀儡，關節處噴出毒針，卻被張新成卷起潭底沉船殘骸儘數擋下。
未時三刻，最後一名死士被鐵錨釘在龍王廟匾額上。張新成抱著受驚的孩童踏水而歸，背後是熊熊燃燒的青銅鼎爐。潭底突然浮起無數氣泡，一具刻著晉商徽記的鐵箱緩緩升起，箱中《兩淮鹽稅密檔》正被血水浸透。
玄武門的落日將城牆染成血色。張新成獨坐敵樓，看錦衣衛押解士紳家眷遊街。忽然，地麵傳來詭異震動，他抄起牆垛上的石敢當擲向鼓樓廣場。巨石在半空炸裂，露出藏在其中的西域震天雷。
"果然還有餘孽。"他冷笑躍下城頭，靴底碾碎三枚淬毒鐵蒺藜。巷道陰影裡竄出五十名黑衣死士，每人肩扛三尺長的竹筒——這是倭寇慣用的"百虎齊奔箭"。
箭雨潑天而至的刹那，張新成扯斷拴馬石柱橫掃。石柱裹著火星撞入敵陣，慘叫聲中混著硫磺爆鳴。突然，地麵裂開暗道，三頭披甲戰象破土而出，獠牙上綁的彎刀泛著幽藍——竟是暹羅進貢的異獸。
"來得好！"他長嘯一聲，雙臂青筋暴起如蟠龍。左手扣住象鼻過肩摔，右手扯斷鐵甲當飛輪。象血噴濺在粉牆黛瓦上，繪出猙獰的潑墨畫。當最後一頭戰象轟然倒地時，藏在象腹中的火器營死士還未點燃引線，就被象屍壓成肉泥。
戌時的細雨洗淨長街血汙。張新成站在聚寶門前，看最後一批罪囚被押往孝陵贖罪。宋千戶捧來太祖佩劍，劍身映出他染血的側臉"大人，龍脈裂縫已用罪人骨灰填實。"
他撫過劍格上的北鬥七星紋，忽然聽見城頭守軍驚呼。紫金山巔騰起七色霞光，雲層中隱現龍形瑞氣。秦淮河上飄來萬千河燈，百姓自發將寫著"張"字的明燈放入水中，燈火蜿蜒如地上銀河。
子夜鐘聲裡，八百裡加急文書送至。張新成拆開火漆，遼東地圖上標紅的寧遠城位置，赫然畫著個滴血的狼頭圖騰。他攥緊佩劍望向北方，劍穗上係著的金陵桂花，正隨夜風散落最後一縷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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