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映照著順天府新落成的朱雀大街。商賈們的駝鈴在西市回響吟哦，直隸學宮白袍儒生們捧著《寰宇全覽圖》正爭辯不休。文淵閣外忽的鐘鼓大作，藏經樓頂金翅鳥仰天長唳——這昭示著二十四省巡按禦史的紫檀車駕接踵而至，九旒明黃龍旗獵獵招展間，海內外十七路都護傳信的八百裡加急飛騎，正踏碎了深秋初結的霜露。
「建元二十三年秋九月初三，申時三刻」
軍機處十丈銅漏滴下最後一顆水銀珠，首輔楊廷和用狼毫寫下今日最後一封奏章"伏乞聖裁，都護府所奏中南天竺設治學事。"正待鎖匣，忽聽得長階外有人朗笑"老大人且慢。"雕漆雲門呀然洞開，但見皇帝玄色貂裘上還沾著北海水師的鹹腥，腰間卻懸著南洋黃檀木匣，匣縫裡漏出幾縷異香。
上篇·文華閣論治
燭淚在金絲楠案頭凝成赤珊瑚狀，皇帝解下木匣擲給首輔"這是柔佛蘇丹呈來的《棋盤方略》，說能抵十萬金戈。"明黃雲紋信箋跌落案前，赫然寫著古波斯數字寫就的算法，元珠算盤突然在青玉地麵上叮當作響。首輔望著圖案倒吸冷氣"這莫非是"
"《九章注疏》竟與這海外異術暗合！"皇帝掀開東壁帷幕，月光陡然漏進三架青銅渾天儀。銀河懸臂下，泉州衛呈來的蘇拉威西珊瑚礁圖正鋪滿八仙桌，天子隨手抽起東海流求硫磺島的銅礦脈圖"著欽天監將這十六份圖錄彙編成冊，配上徐尚書新製的比例尺之道——叫它《坤輿格致》如何？"
五更雞鳴時，長安街上已有太醫院吏目捧著新式種痘器具匆匆而行，宮城西角突然騰起赤焰——那是將作坊在澆鑄《天工開物》中記載的複合鍛鐵法。嘡啷鐵砧聲中，皇帝捏著海南椰葉折疊冊問工部尚書"《考工典》裡的熔爐造法，配呂宋紅土果然有效？"
中篇·龍旗照南海
交趾歸義門外，漢白玉長堤托著揮春城五百艘飛虎船。三佛齊王子頭頂瑪瑙金冠剛踏上跳板，忽聽岸上萬炮齊鳴，竟是運載暹羅白象王的福船靠港。被瓊漿淋透的廣州通譯舉旗大喊"挪艙位！築紫的硫磺和三笠山的銅錠運來了！"
這時候馬六甲海峽正飄著蜃景，巨鯨般的大明寶船隊破開赤道無風帶。桅杆頂端的金烏旗拂過黃支國漁女頭頂的珍珠細鏈，後甲板上泉州水手用占城稻釀的酒，正與古裡祭司共慶航海星盤測得了正確經度。驀地望樓上銅鉦急鳴"左舷十五裡，滿者伯夷的檀木艦隊！"
接舷戰在烈日下迸發琉璃光彩，五十門改良版迅雷銃齊射令海水騰起白霧。泉州水師副將立於艨艟艦首，手持《武備誌》改良的"火龍出水"，紫煙過處敵艦帆索儘焚。風送來海峽對岸的鼓聲——那是舊港宣慰司的象兵在清掃殘敵。
下篇·萬國衣冠拜冕旒
至日大朝會，奉天殿內金磚上印著霜花般的異國紋章。朝鮮使臣的鴉青鶴氅拂過琉球王子的朱紅蟒袍，轉而與暹羅金象使節的翠羽冠交相輝映。禮部尚書高唱"蘇祿王獻珊瑚林一座"，忽見雷霆在殿外劈開積雪——那是八百宣慰司驅來的三十頭白象頂著的翡翠佛龕。
皇帝輕叩九龍椅，突然有童聲穿透雲板"阿依努部獻海東青九對！"眾人驚回首，但見極北之地的使者肩披雪貂，銀質麵罩下藍眸生輝，掌中金鏈鎖著的猛禽振翅欲飛。東暖閣裡《萬國輿圖》沙沙作響，新繪的東方海域又添了"庫頁"朱砂印記。
酉時三刻，八十丈長明燈在觀星台次第燃起。皇帝褪去十二章紋袞服，披著交趾貢的蕉布單衣踏入文淵閣。守藏吏正捧著烏斯藏活佛獻來的《時輪經》，忽聽天子拊掌大笑"《島夷誌略》誤矣！外洋人所繪星圖，與張衡靈憲之說竟暗合！"
外篇·千帆競逐處
爪哇雨季來臨時，三寶壟造船廠三千工匠正在趕製新型寶船。巨木蛟龍骨架上，馬魯古群島的丁香油混合閩南桐油正在澆注防水層。監工的工部郎中突然疾奔入雨幕——貨棧裡堆積的蘇門答臘錫器在潮濕中生了綠鏽，而賬冊上赫然記著"當效《夢溪筆談》磁石防腐法"。
與此同時的蘇杭官道上，鬆江府的棉布與占城香雲紗正在騾馬隊間翻飛。騎快馬赴任的揚州通判正翻閱《賦役黃冊》，突然勒馬驚問"怎的鬆江今年夏稅多了三成？"稅吏遙指運河中緩緩駛過的車輪舸"聖上著工部造的新式紡機，前日已在太倉港裝船發往琉球。"
四更天的銅壺滴漏裡，軍機處仍在爭論大宛新設都護府的建製問題。首輔捂著江西剛進的青花暖爐正要開口，驟聞東邊轟隆巨響，卻是龍江船廠在試驗裝載紅夷大炮的鐵甲艦。硝煙漫過玄武湖時，飄來的傳單上墨跡未乾"試炮成功，可著手繪製小西洋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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