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遊蹄子一抖,險些甩出自己嘴邊銜著的相框。
阿爾看九遊把相框往懷裡藏了藏,目光一滯,旋即掃過多了層水漬的床頭櫃,才半蹲在九遊身邊,伸手捏住相框一角,微微眯眼看著眼珠亂轉的九遊。
九遊被看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地咬緊相框倒退兩步,並扭開腦袋躲避阿爾的目光。
阿爾見此並沒緊捏相框不放,反而站起身繞過九遊,微仰腰身後撐著床坐下,稍垂眼眸看向九遊。
滾了滾還不算太明顯的喉結,好似不經意一般,他問:“還沒說你在乾什麼。”
這話說的,好像一隻豬會回答問題一樣。
但凡九遊還有些理智,他就會發現阿爾說的話有多麼怪異。
可從相見起就意外搗一係列亂,此刻又被撞見自己擅自動阿爾的東西,他大腦都要亂成漿糊了,自然無法捕捉對方話裡的漏洞。
他隻覺得自己此刻比被教導主任抓住還慌張,有些結巴地哼唧兩聲:【就,就隨便看看。】
阿爾聽著九遊慫巴巴的心聲,微掀眼皮,目光在九遊輕抖的腮幫子上流連片刻,才收回視線。
沉默近三分鐘,他正要鬆口說想看就看,沒蟲阻止,就見九遊哼唧完又緊張地舔舔嘴巴,然後將相框放到床上後瞟兩眼粉色的框,乾笑起來:【沒想到你居然喜歡這種的顏色。】
語落,阿爾掩在帽子下的觸須一緊,那雙在暖光燈光下顯得還算溫和的目光也迅速轉暗。
他收起手臂坐直,微微俯身盯九遊的臉,像是帶著點不確定地低問:“你說什麼?”
九遊沒聽清阿爾說了什麼。
但迎著阿爾探究的目光,他飛速轉轉有些生鏽的大腦,突然在迷迷糊糊間意識到什麼。
於是條件反射地嗷一聲,他立刻靠在床邊,舉蹄子比劃著解釋起來:【我知道這聽起來挺神奇的,但是你有時能聽到的動靜其實就是我的心聲。這就是緣分不是嗎?】
他說完微微歪頭,努力睜大眼睛散發無害的氣質。
而阿爾對上九遊那雙澄澈到幾乎藏不住秘密的眼睛,卻隻覺得荒謬。
他攏起落在床單上的手指又快速鬆開被捏皺的被單,接著按住扣著的相框,再度捏緊手指。
那邊九遊還不知道阿爾的心情跌落低穀,自覺任何生物莫名其妙地就能聽到另一個生物的心聲,心情都不會有多平靜。
所以他放柔表情,繼續哼哼:【在這個世界,隻有你能聽到我的心聲,也隻有我能用心聲與你溝通,這是一個奇跡般的秘密。隻有你和我知道的秘密。我沒壞心思,彆怕,好嗎?】
秘密,他當然知道這個秘密。
阿爾想著咬緊牙關,緊繃的下巴頂在口罩邊,將出口的字眼悶得越發低微破碎。
“看。”
他說著摩挲幾下相框才捏起來立在九遊麵前,另一隻手將九遊的臉推向相框。
九遊講完話正等阿爾的反應呢,被阿爾彆過腦袋就從善如流地瞅了眼相框正麵,卻隻看到空蕩蕩一片。
他連忙動動眼珠確認自己沒看錯,才將視線挪到阿爾的臉上,期待地等著阿爾消化情緒,卻聽對方再次道:“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
他聽此在心中腹誹一句,又迅速看了眼相框,然後抬蹄子搭在阿爾的手腕上,掛起微笑,邀功道:【我看完了。】
阿爾將九遊沒心沒肺的樣子儘收眼底,暗吸口氣,直視對方的眼眸,問:“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九遊見阿爾眼神不對勁,有些遲疑地再瞅一眼相框,試探道:【我說?噢我想說……這是空……的?】
茫然且猶猶豫豫的心聲從他嘴裡蹦出來,瞬間給了阿爾當頭一棒。
他反手握著自己那個造型可笑的相框,並死死盯住九遊忐忑不安的臉,覺得這張自己日思夜想的麵龐變得陌生而可惡起來。
忘了。
九遊從阿爾越發深沉的眼神中猜出自己說錯話了,立馬改口:【啊不是空的?我是說,那個……】
他說著有些煩悶地撓撓自己的頭,把蹄子放在阿爾青筋微凸的手背上,嚅囁嘴巴:【你沒事吧?】
阿爾木著臉從嘴裡擠出幾個字:“你忘了。”
從見麵起就一直縈繞在九遊身上的違和感在此刻都有了解釋。
原來對方真的,全都,不記得了。
幾乎在確認這個事實的瞬間,阿爾就覺得內心的憤怒與委屈在頃刻間翻騰起來,攻擊著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強行維持著幾分冷靜推開九遊的蹄子,轉而伸手想將相框放回原位,卻因神思不屬而失手打翻那半杯水。
在一道清脆的破碎聲中,他怔怔地看著那被水漬浸入一角的相框,隻覺太陽穴一突一突地滾著疼,比以往發作得更劇烈,幾乎要撕裂他同樣鈍痛的心臟。
九遊在水杯落地的瞬間就閃到了一邊。
他見阿爾居然沒躲開,不由地憂心起來,馬上躲著碎片倒回去,用腦袋頂頂阿爾的腿:【爾崽,爾崽!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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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察覺到腿邊的觸感,緩緩地捏緊了垂在腿側的手,口罩下的唇輕輕張合。
牆側的掃地機器人在掃探測到玻璃碎片時已經運作起來,發出低頻率的嗡嗡聲,音調比蚊子叫還小。
但九遊還是聽不清阿爾在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