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慶看到大姐離婚後居然不費吹灰之力找了個大學生,心裡很是羨慕嫉妒和不平。想想自己也不比姐姐和妹妹差,怎麼就落到這個下場呢?
崔有才雖然沒什麼文化,可人長的帥,對她好,她也認可他了。可他偏偏去蹲大牢了,還給她留下一個孩子,讓她隻得無奈地選擇和小滿結婚。
小滿,他隻是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出息的,再說,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和小滿過一輩子。
妹妹自己是大學生,再找個大學生不是什麼難事。她想,無論將來她是和崔有才在一起,還是和小滿在一起,都比姐姐妹妹矮一等,崔有才和小滿是不可能變成大學生的,隻有靠自己努力了。
一天晚飯後,她鄭重其事地跟全家宣布“我有件事要和大家說,我要參加自學考試,我也要弄個大學文憑給你們瞧瞧。婷婷,報名的事就由你去辦,教委你熟悉。”
郭婷婷不敢怠慢,趕忙說“行。隻是上半年看書來不及了,下半年開始考吧?”她想到二姐的肚子越來越大,等到考試的時候已經快臨產了。
“不行!明天你就給我去報名。”
“那你想報什麼專業?”她知道二姐聽不進彆人勸,隻得順著她。
“什麼專業?”她把筷子戳在碗裡想了想,“就考一個文學吧,小說我還蠻喜歡看的,字還是識幾個的,其它的,我也看不懂。”
老郭和田榮桂都清楚郭承慶心裡的小九九,但也不想說她,怎麼著,看書學習不是壞事,有沒有結果他們根本就不指望。
郭婷婷第二天就去教育局給二姐報了名,漢語言專業,先報了兩門公共課程,一門《中共黨史》、一門《哲學》,並把書和複習資料都給置辦齊了。
“你就瞎糟蹋錢,上學的時候我都沒見你看過書,現在看人家吃豆腐牙齒快,還要考大學?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個什麼回來。對了,把報名和買書的錢還給婷婷!”老郭看到那些書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了句。
郭承慶正美滋滋地捧著書,新奇地翻看著,聽到老郭的話,把書“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爸,你就偏心眼!要還也是你還,她上大學那會用了家裡多少錢,她還了嗎?”
“二姐,不用還。去看書吧,爸這是另一種鼓勵的方式。”郭婷婷摟著她的肩頭嗬嗬笑著。
“你們彆小瞧我,我一定考一個大學文憑給你們看看。小滿,你也和我一起考。”她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許也沒意識到,她已經把小滿和自己看成了一體,最起碼下意識裡她覺得小滿的榮辱是和自己關聯在一起的。
小滿笑笑,“你考。我還是修鞋吧。”
“沒出息!”她把書抱著回臥室去了,小滿也跟了進去。
小滿伸手摸了摸郭承慶手裡的書,憨憨地笑笑,“慢慢看,彆累著。”
“彆碰,弄臟了。”郭承慶擋開他的手。
小滿並不覺得尷尬,依然笑笑,出去了。
屋外,田榮桂悄悄地對老郭說“她要看書你就讓她安生看書,乾嘛說她?她呀,心氣高,看歡歡找了個大學生,心裡憋著氣呢。”
老郭說“我這還看不出來?你看她能堅持幾天?”
“噓,爸,要鼓勵!”郭婷婷讓老郭小聲點。
三人看見小滿出來都沒再說話,小滿也沒說話,悄無聲息地走出去,坐回到他的鞋攤前,拿起一隻鞋修了起來。
郭承慶本來在她們三姐妹中脾氣就是最暴烈的,加上感情不順,心氣一直沒順過來,整個人就像個隨時都會爆炸的炸藥包,現在又有孕在身,家裡人對她都是能忍則忍,凡事都順著她的心意去說去做。現在,看她要開始讀書了,心裡都很高興,倒是沒指望她真能考出什麼來,隻是希望她能靜下心來,這樣對胎兒也好。
那段時間,郭承慶真的很認真地在看書,常常聽她嘴裡念叨著黨的第幾次代表大會在哪裡召開的,大會做了哪些重要決定,有何意義等等。而且,因為集中心思看書,注意力分散了,她的脾氣真的變得好多了。
她考試的時候,已經快要臨產,全家都爭著要陪她去參加考試。她鎮定自若自說自話地指揮道“爸、媽,你們就在家等著,大姐和小滿掙你們的錢,讓婷婷陪我去。婷婷,願意吧,反正是星期六,你又沒事。”
郭婷婷趕忙說“願意,願意,我陪你去最合適。”
因為大平縣不設考場,要到市裡去考,田榮桂還是有點擔心,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肚子一痛就趕快出來,千萬彆犯倔脾氣,在考場上硬撐著。
郭承慶笑著說“媽,放心吧!哪有那麼巧的事?要是真的生在考場上,那你孫子將來定有大出息。”
郭婷婷把二姐送進考場,看著一群表情嚴肅神情緊張的趕考人,心裡突然很感動。他們年齡相差很大,有二十歲左右的,也有三四十歲的,但他們眼神裡那份對知識的渴求打動了她。看著他們,她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啊!她坐在考場外的樹蔭下,不再覺得二姐的舉動是兒戲了。她想,爭強好勝的二姐內心對知識也是充滿渴望的,隻是年少的時候不懂事,沒好好讀書,又沒趕上好時候,大好的青春被虛擲了,無論她是否能通過考試,是否能堅持下去,走出的這一步都是難能可貴的。
中午,她請二姐在一個小飯店吃的飯,炒了兩個菜,一個木耳鯽魚湯。二姐問為啥這麼破費,她說給她補補腦。她這麼一說,郭承慶倒不好意思起來了。看著二姐有些嬌羞的樣子,她倒是覺得新鮮。晚上,母親也特意加了菜,這讓郭承慶也有些感動,說話的聲音也低了八度,刺蝟變成小白兔,漂亮的臉蛋顯得更可愛了。
郭婷婷發覺,小滿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瞄到二姐的身上,這真是讓她又歡喜又憂愁又敬佩。
郭承慶肚子裡懷著的可是另一個男人的孩子,是怎樣的一份深厚的愛才能讓他做到無怨無悔地守在她的身邊,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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