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石磊調動的事就正式被提上日程了。他當然想調上來，兩個人守在一起多好，可他一直害怕去做這件事。因為要想調動就必須求人，要請客送禮，他不擅長這個，內心更不屑於去做。但他又不能什麼也不去做，老郭已經催過幾次了。沒辦法，隻得妥協，自己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誰會主動來關心他的生活問題呢。
郭婷婷也很為難，她也不知道從何做起。她在大平中學，教學水平不錯，口碑不錯，但畢竟年資擺在那兒，她覺得自己現在和學校提要求有點過分，她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她每次見到他們校長，隻要這個念頭一閃出，她就會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溜了。也許，在彆人眼裡，像她這樣的情況，和校長說，愛人在鄉下教書，兩地分居，生活不方便，想調到一塊來，是順理成章的要求。可她就是開不了口。
肖玉雯跟她說，你家石磊調動還不簡單？你本人在學校，天時地利人和占全，隻要和校長搞好關係，答應接收就成了。調動最關鍵的是接收單位，隻要學校同意接收先過來上課，教委同意不同意再說，慢慢磨，人已經上來了，遲早會同意的。南山中學那邊就不用管了，反正要走了，管他同意不同意，抬腳走人就是了。
郭婷婷雖然不喜歡肖玉雯說話的腔調，可她的話提醒了她和石磊，讓他們知道了調動要走的大體步驟。
兩個人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買了一條好煙兩瓶好酒，選了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像做賊一樣去校長家拜訪。
校長姓萬，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以前是教政治的，當了校長之後就不上課了。
不知為什麼，郭婷婷對這個人沒有好感，雖然當初她進學校的時候，他還表現的很欣賞她，可她就是不太喜歡他，覺得他看人的眼神不坦蕩。
郭婷婷是一個隨和的人，不容易對人產生偏見，所以，對校長的這份厭惡她也隻是放在自己的心裡，平時敬而遠之就是了。
可是，現在要去求他，這讓郭婷婷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委屈，但為了石磊，當然也是為了她自己，她克製著不表現出來。
校長的家她已經事先打探好準確位置，那包東西他們包的嚴嚴實實的，生怕碰到熟人被彆人看出端倪來。
一路上郭婷婷的心怦怦直跳，石磊一手拎著東西，一手握著她的手，看她這麼緊張，他把她往懷裡摟了摟，故作輕鬆地說“彆這麼緊張，又不是上刑場，放心，有我呢，你什麼也不用說。”
“我們說什麼啊？”她有些茫然地問。
“直截了當說，想結束兩地分居的日子。”
“什麼兩地分居？難聽死了！”她捅了他一拳。
“那說什麼？說我想調上來是為教育事業做貢獻？”
“噓，彆出聲，快到了。”她又捅了他一拳。
校長家的房子表麵看上去和他們住的那排宿舍差不多，是老房子。不過，郭婷婷聽說裡麵麵積很大，是一個大套間，有四個房間，一個大院子，院子裡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校長的母親和嶽母都跟著他生活。所以，在學校上次那棟教師樓分房中，校長高姿態主動放棄了一套二居室的樓房。
兩個人屏住呼吸往院子裡看了看，見院門關著，石磊把手從鐵門柵欄伸進去想看看院門鎖沒鎖，郭婷婷一把抓住他，拉著他就跑。兩個人跑到院子對麵一棵梧桐樹下站定，石磊輕聲問“怎麼了？”
“院子裡有輛自行車？”
“誰的？”
“肖玉雯的。”
“你沒看錯？”
“沒有。她的車鈴上有一隻布老虎，我認得，是侯平送給她的，她一直掛著。”
“那現在怎麼辦？”
“不知道，等等看吧。虛偽的家夥，她還跟我說，侯平今年帶高二，再等一年考慮調動的事，讓你先活動，原來是騙我。”
“噓，出來了。”
肖玉雯推著自行車出來，萬校長親自給她打開院門。
隨著院門打開的聲響，掛在鐵門頂端的感應燈亮了。
肖玉雯穿了件白底黑條紋無袖連衣裙，西裝樣式的駁卡領開的很大，束腰的設計讓她的身形一覽無餘，兩條胳膊有些粗壯，但整個人看上去豐腴而不失苗條，腳上是一雙白色高跟皮鞋。隻見她雙手撐著自行車車把，一條腿站立著，另一條腿屈著膝腳尖點地，她笑意盈盈地說著感謝的客套話，語調裡帶著甜膩膩的曖昧氣息。
萬校長也是滿臉堆著笑，“放心！我會記在心上的。天黑，騎車當心點。”他說著很關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見她沒躲閃，手順勢滑了下去……
郭婷婷猛的把臉埋到石磊的胸前，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院子裡傳出一個女人大聲說話的聲音，萬校長縮回手，轉身走進院子裡，肖玉雯推著自行車也快步離開了。
郭婷婷還伏在石磊的胸前，她覺得有些憋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石磊輕輕拍拍她的背，“我們……”
“回家！”郭婷婷拉著石磊的手快速離開了。
此時，郭婷婷無法平靜地麵對那張肥胖的醜惡的虛偽的麵孔，想著那個人常常在台上一本正經地教育他們，她就有種受辱的感覺。
石磊沒有堅持，他也不想走進那扇門裡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進了屋，郭婷婷往沙發上一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嘩啦啦地就流了下來。
石磊把那包東西擱在院子裡，進來坐在她的身邊，伸手抱住了她。
郭婷婷哭了很久，漸漸地情緒平複了下來，但她依然把臉埋在石磊的胸前，不說話。
石磊把她扶著靠在沙發上，打了盆熱水給她洗臉，然後又端了杯熱水讓她喝。她自己接過去咕咚咕咚喝完，把杯子放在桌上，倒在沙發上，枕著他的腿躺下了。石磊用手輕柔地梳理著她的頭發，俯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好些了？”
“嗯。”
“其實，你站在肖玉雯的立場想想也沒什麼，她隻是想把侯平早點調上來。”他輕聲歎了口氣。
“我不是生肖玉雯的氣。”
“我知道。”
“我隻是覺得肮臟，覺得我們學校都肮臟！”
“婷婷，這件事你彆管了，我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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