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婷和石磊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郭婷婷一骨碌爬起來，嚷嚷道“天呐，快起來，都八點了。昨晚怎麼忘了上鬨鐘？”
“又不上課，上鬨鐘乾什麼？彆吵，再睡一會。”石磊閉著眼睛把她又拽睡下了。
“我要起來了，還得跑步，還要讀英語。你再睡一會，起床後罰你做100個俯臥撐。”
“昨晚不是做過了，還要罰？”
“無恥！”她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滑下了床。
郭婷婷打開門，陽光直射過來，她眯著眼睛環視四周，校園裡的樹木鬱鬱蔥蔥，但地下卻鋪滿一層枯葉，應該是很久沒有打掃的緣故吧。這樣的對比卻給了人一種很特彆的感覺，就像兩個季節或是三個季節重疊在一起，展現在眼前，讓眼睛奢侈了一把。她的心情大好，背著書包提著暖瓶水桶去井邊洗漱。
她是第一次使用水井，感覺很新奇，石梅和石磊都教過她打水的訣竅，她相信自己會把水打上來的。
井蓋上落了幾枚樹葉，她使勁一吹，就把它們吹飛了。她笑著打開井蓋，按照剛剛學的訣竅，放下水桶，水桶接觸水麵發出“咚”的一聲響，然後，她左右搖擺幾下繩索，提一下，感覺很沉，便往上提拉。
看著自己親自打上來的一桶清澈冰涼的井水，她開心地笑了起來，這是她來南山發現的第二個好處。
在大平，用水雖然方便，但在這個季節，打開水龍頭，流出的自來水都是熱乎乎的。
她洗好臉，又洗了頭發，然後開始洗衣服。井水很涼，她把雙手浸在水裡，洗一會，玩一會，像個孩子一樣貪戀著玩水的樂趣。
校園裡空無一人，除了蟬的聒噪，隻有她愉悅的哼唱，她依然在哼唱那首對於她來說特彆的歌，《冬天裡的一把火》。她一邊唱一邊想象著，一棵棗樹，一口井，一個汲水的姑娘在洗衣，多麼美好的畫麵，像一幅畫。這樣的想象讓她的內心充盈著甜蜜和幸福。
石磊肩上搭著毛巾，拿著牙刷和漱口杯過來，蹲在她麵前，看著她傻笑。
“看什麼？”
“好看。”他伸手要掐她。
“快洗臉，用熱水洗臉。”她推開他的手。
“大熱天的，用什麼熱水？”他用漱口缸舀了桶裡的水就要衝腳。
“今天不能用冷水，傷腎。”她奪下他的漱口缸，把暖瓶裡的水倒在臉盆裡，推給他。
“真的呀？真可愛，怎麼什麼都懂？”他一邊洗臉一邊嬉皮笑臉地說。
“不準笑！衣服交給你了，我去跑步了。晾好，抖抖平，知道吧？”她把手上的水往他臉上灑。
“早上吃什麼？”
“粥已經煮在電飯鍋裡了，裝起來冷，還煮了三個雞蛋，我一個，你兩個。”她回過頭說。
“為什麼？”
“因為你辛苦啊！”她說完咯咯地笑著往操場跑去。
她把書包放在一棵樹下，圍著操場跑了三圈，身上出汗了，便坐下拿出英語書大聲讀起來。
石磊端著一碗粥，上麵放著一個雞蛋，一點鹹菜，慢慢朝她走去。他看她的頭發已經乾了，很柔軟地披散著，臉頰紅撲撲的，讀書的聲音悅耳動聽，他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但聽著她把英語讀得如此流利，心裡又敬佩又歡喜。他一屁股坐在她的身邊，摟著她的肩頭說“先吃飯，等會讀。”他撩起她前額的碎發，情不自禁地說“真漂亮！”然後，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才發現漂亮啊？！”她大口喝著粥，瞥了他一眼，臉頰更紅了。
“我是說英語讀的漂亮。”他故意看著天空說。
“人不漂亮嗎？”
“漂亮漂亮！”他收回目光大笑起來。
她在他的肩頭捶了一下，把碗放在地上，靠在他的肩頭，“真好！整個校園就我們倆，像世外桃源。石磊，你有沒有感覺我們像在度蜜月。”
“我們每天都是蜜月。婷婷，覺得幸福嗎？”
“幸福，隻要和你在一起我都覺得幸福，在哪兒不重要。”
“婷婷，謝謝你！謝謝你這樣想。”
“石磊，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不後悔？”
“不後悔。除了覺得有點對不起爸媽外，我們的目的都達到了，而且還不用求人，多好！”她想，現在他們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感受彼此給予的愛與溫存，接下來，他們還會在一個學校上課，自由自在，身心是自由的，靈魂也是自由的，沒有為了他們這點微小的心願，委曲求全，舍棄尊嚴，像個小醜一樣去迎奉那些自己內心都鄙視的人。
“婷婷，爸媽一定會覺得是我把你拐跑的。”
“那也要我跟著跑你才能拐走啊！放心，隻要我倆過得好，過得幸福，爸媽會理解的。因為終歸我倆是一夥的，在我的心裡，你是最重要的，是排第一位的。你也是吧？”她盯著他問。
“當然！你忘了我的答案啦，我倆一起救我媽。”他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裡。
她依偎在他的懷裡，沒再說話，內心平靜、幸福、自在。
太陽已經升高，暑熱從樹葉的縫隙傾瀉而下，兩人依偎著，都沒再說話。天空湛藍高遠，有架飛機飛過，隆隆的聲音由近而遠慢慢消失，留下一道白色的弧線優雅地劃過天際……她知道，他們的行為讓很多人費解。石磊是從農村考上大學的，終於吃上了公家的飯，理應削尖了腦袋往城裡鑽，可他就是安心在南山中學教書，在和她結婚後，所有的人，就連他們自己也認為他應該離開南山，去大平中學，而她自己出生在城市，大學畢業之後，憑她的成績完全可以奔著大城市去找工作，可她回到了大平，現在，她又來到了南山。她清楚，他們不是有什麼偉大理想或是有什麼崇高覺悟的人，他們隻是普通人，甚至麵臨困境有些懦弱的普通人。她和石磊走了一條相同的路，安於現狀，單純地喜歡教書這份工作，希望不違背自己心意的情況下做好這份工作。所以，他們選擇到南山來，這是他們樂意去走的一條路，也是他們的能力能走得通的一條路。
此時此刻，他們的內心很平靜，很知足，很幸福。
她想，擁有了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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