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飯，常勝和薑小月就溜了，這兩個人現在就像連體嬰兒一樣，牽在一起的手一刻都不舍得鬆開，眾目睽睽下也不避諱，大家也視而不見習以為常了。郭承歡幫著收拾好碗筷，和高勝輝也回去了。滿意在郭承慶的懷裡睡著了，她抱著孩子回房了，田榮桂讓她彆插門，她要進去睡覺，郭承慶沒有說話，用腳後跟把門踹上了，她看著姐妹們都出雙入對的，心裡感到莫名的失落。小滿說他有點感冒，頭痛，先去睡了。
突然冷清的屋子，讓人有些怪異，郭婷婷就一本正經的在胡說八道，逗父母開心。電視上正在播春節聯歡晚會，四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吃著瓜子，也沒人認真看節目。
“婷婷，被子都換過了。”田榮桂淡淡地說。
“媽，我說過不用換，我們睡幾天，還得洗麻煩。”郭婷婷知道母親給她和石磊準備了一套被子，每次回來母親都會把大床換上乾淨的被子，讓她和石磊睡，老郭去和小滿睡，母親則和郭承慶滿意睡，哪怕周末他們回來住上一天，母親都要按照既定程序做一遍。她也說過，以後回來她和二姐睡，石磊和小滿睡，這樣就不用麻煩了。母親說，爸媽沒有條件給你們準備單獨的房間，給你們準備床被子麻煩什麼？不麻煩。母親背著石磊說，你和二姐睡沒什麼，石磊肯定不願意和彆人睡的。
郭婷婷覺得很幸福，覺得母親善解人意，石磊當然願意抱著她睡啦。她心裡明白，母親是希望她和石磊早點生孩子。
郭婷婷覺得母親應該有話和她說，給石磊使了個眼色，石磊心領神會，去廚房洗漱去了，老郭見狀也去小房間看小滿去了。
“婷婷，一年多了，身體沒什麼吧？要不要抓點中藥調理調理？”田榮桂依然用淡淡的口氣說。
“媽，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沒事，不用，我和石磊身體好著呢。”郭婷婷端了個小板凳坐到母親的身邊，把頭靠在母親的腿上。
“那怎麼……”田榮桂愛憐地用手梳理女兒烏黑油亮的頭發。
“媽，沒空生。我們學校老師一個蘿卜要占兩個坑，哪有時間生孩子。媽，你彆擔心，我和石磊身體沒問題，我們一直避孕呢，上次是失誤了。”她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母親的腿上“嘻嘻”地笑著。
“總是這麼忙怎麼辦呢？你上課的事我和你爸也幫不上忙。”
“這個學期輕鬆點了，隻有兩個班的課了。”這個學期，南山中學高一年級停止招生了。因為老師和學生都流失嚴重，縣教育局決定把南山中學的高中部撤了，隻留下初中部，供就近的學生上學，剩下的高二高三兩個年級的學生因為人數較多合並到其他學校有困難，就繼續在南山完成高中學業。聽到風聲的老師有機會的都走了，魏校長跟石磊和郭婷婷說，一定一定要站好最後一班崗，把這兩屆學生送走。他表示，他一定會去教育局為他們爭取回大平的機會，如果教育局不答應，他就住教育局不回來了。她和石磊都點頭答應了，他們覺得這兩屆的學生還不錯，他們也不舍得放棄他們。至於什麼時候回大平，早一點晚一點無所謂，即使回不了大平也無所謂，教育局總得安排他們的去處吧，不至於讓他們沒書教吧。石磊問她，如果他倆就是沒地方上課了，怎麼辦？她說他們就天涯海角流浪去。石磊問她怎麼一點都不發愁，她說有啥愁的，你不是個高嘛，天塌了，你頂著。再說，你家不是有地嘛，大不了他倆圈塊地種玉米去，自給自足，餓不著。郭婷婷和石磊說，這件事先不要和爸媽說，還有小兩年的時間，免得他們著急上火的。
“班主任還做嗎？”
“嗯，一個班的班主任，兩個班的課。”
“帶班主任還是得操心，幾十個孩子，一個都不能閃失。”
“媽，還好，我知道怎麼對付他們，他們都聽我指揮。”
“那就好。婷婷，你如果覺得能忙的過來，就不要那個了，你也不小了，趁著年輕把孩子生了，我和你爸身體還好，我們幫著帶，你和石磊隻管上你們的課，不用你們操心。”
“媽，你不要急，我和石磊計劃再等一年。”
“我不急，你們好好的我急什麼，不急。去吧，洗洗早點睡，把腳泡泡熱。”
“嗯。”
田榮桂走進臥室，看到孩子已經熟睡，郭承慶偷偷抹了抹眼淚，沒有說話。她關了燈，靠在床頭，伸手在黑暗中摸了下躺在中間的孩子，“慶慶，不難過，你有滿意。……有才也快出來了，等他出來，你還想跟他過，爸媽不反對，全憑你自己做主。爸媽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們反對，事情可能不是這樣的。你呢，也不要著急，等等看看，他畢竟在那個地方呆了五年，性情會有變的，變好變壞你要看清楚。至於小滿，你不用操心，我和你爸就當多生了個孩子，我們會幫他成個家的。他現在不願意見彆人，我們也不好逼迫他，等你走了，他收心了，我們會給他找個合適的人，成個家，如果他願意，就跟著我們過，如果他想離開單過，也行，全憑他自己。”田榮桂在黑暗中輕聲絮叨著，像對郭承慶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郭承慶一直沒說話，但田榮桂聽到了她的抽泣聲。
郭婷婷走進廚房，石磊還在泡腳，“水這麼涼泡什麼？”
“我忘了拿水瓶過來。”
“你叫我啊。”
“不敢。”
“小可憐！”她端起暖瓶往盆裡倒水。
石磊嚇得勾起雙腳。
“試一下，燙不燙？”
“不燙。正好。”
郭婷婷端了個凳子，脫去鞋襪，把腳放進盆裡。
“媽和你說啥？”他低著頭抵著她的腦袋問。
“讓我們早點生孩子。”
“那今晚就生吧。”
“不行！”
“為啥？”
“人太多，沒法發揮。”她說完捂著嘴巴大笑。
他舉起手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下。
老郭進小房間看了看小滿，見他安靜地躺著，便在他的額頭摸了摸，涼涼的，沒發燒，他又走了出來，見廳裡沒人了，就想去廚房看看爐火有沒有封好，看到郭婷婷和石磊在裡麵卿卿我我的又退回到廳裡。
小滿並沒有睡著，但他沒出聲，等老郭輕聲帶上門走出去，淚水一下子就從他的眼眶湧了出來，他拉上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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