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一片寂靜,在場四人各有所思。
奠匠率先開口道“那會不會是還有一頭夜豺,那一頭並不饑餓卻嗜殺成性,傷了孩童性命便離去。便是這兩頭夜豺,造了這些命案?”
張知道冷笑一聲,搖頭道“夜豺喜獨居,即便是繁衍,也會去尋一遠離人類的深山老林。另外,這裡的不少案件可是發生在縣城內。”張知道蹲下身子,拍了拍莫回首的頭顱,繼續說道“這妖物可進不來城。若是它的實力到了能隨心進城的地步,那遇害者的數量還能翻上幾番。”
說完張知道抬頭將目光投向奠匠。
奠匠點頭道“確實,小人在此縣城二十載,不曾聽聞有這等妖物進過城。”
第二春秋說道“張大人所言極是。另外,按照以往的記錄傳言,莫回首害人應該是不分男女老幼的。而貴縣······”第二春秋略一停頓,看向張知道。
張知道指了指案幾上的一疊文書,道“金蟾縣十六歲以下孩童或意外身亡,或遭妖物襲殺。數量遠超西錚其餘縣城,而其餘年齡段的案件,卻與其餘縣城相差無幾,隻是略高半籌。”
“所以,真正導致本縣這十幾年來幼兒易夭折的原因,尚需仔細調查。”張知道眼中鋒芒一閃而過,隨後深吸一口氣,目光柔和下來,向著三人再次行禮
“但不管怎麼說,這頭妖物確實也是本縣一大禍害,夜豺出沒於本縣周圍,害的便是本縣百姓與途徑本縣的路人。雖說夜豺引發的命案已無從查究,本官還是要謝過諸位,除此妖物!”
三人欲扶起張知道,張知道卻硬要行禮,三人攔不住,便受了這一拜。
“張大人,李員外邀您前往李府赴席。”這時,書房外傳來了守衛的聲音。
張知道皺眉道“李氏喪幼子,我也答應過要過去看看,但哪有夜間過來請人去的?這酉時都過了一半了。”
奠匠聞言卻道“張大人有所不知,本縣傳統,幼兒夭折,首日戌時便是吉時,需各路親朋齊聚,共喚幼兒魂歸,而第三日戌時,則是入土的吉時,屆時李員外應該還會邀您過去。而本縣酒樓夜市戌時一刻開業,便是為了避開這一吉時。”
張知道心想這金蟾縣地方不大,規矩倒多。這半夜酒樓開業,縣民不肯安然休息,也難怪會有夜豺這等妖物在附近夜路喚人名,看來治理好這金蟾縣是任重道遠啊。便搖頭道“罷了罷了,本官稍後過去便是。”
隨後張知道在書架上翻出幾張蓋了官印的紙,轉頭遞給第二春秋和趙辭。道“金蟾縣乃邊境縣城,按朝廷規定過往人士需登記在案,兩位各填兩份,一份本縣保留在案,一份則留於兩位身邊,若遇官差詢問,也可出示此文書。”
第二春秋和趙辭自然答應,借著張知道的案幾就簽起文書。
張知道轉頭對奠匠說道“譚師傅及兩位俠士為本縣除此妖物,本縣自當有所獎賞。隻是此時天色已晚,再去開縣衙庫房多有不妥,隻好先欠著三位,明日再行補上。至於這妖物的頭顱本官還想再研究幾日,這口棺木,便由本官自己向譚師傅買下來吧。”
奠匠擺擺手“大人哪的話,小人在本縣生活二十載,為本縣除妖乃分內之事,何況一口棺木?”
張知道卻堅持要花錢買下棺木,便從自己懷中掏出一錠白銀不由分說塞到奠匠手中。
奠匠急忙表示自己這棺木隻是施了些不入流的術法,可值不了那麼多錢,自己身上又不曾攜帶碎銀零錢,找不開這錠白銀。張知道卻不以為意,說從明天給他的賞銀裡扣了便是。
這會兒,第二春秋與趙辭已經簽好了文書,張知道拿起文書仔細看了一會,隨後看向兩人,笑言道“今日本官也算是結識了各位,隻是本官新任此職有諸多不便,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幾位想必還沒吃晚飯,本官願邀諸位同往李家吊唁,也可一觀本縣習俗,如何?旁人問起來,便說你們兩個是我書院時的同窗。”
第二春秋與趙辭對視一眼,這金蟾縣處處透露著詭異,幼兒夭折之事還有蹊蹺,李家的宴席上說不準能獲取一些情報,加上兩人確實行走了一天腹中空空,便都答應了下來。
奠匠倒是搖頭拒絕了,因為李家本就邀請了他,今日下午便是他在李家指導布置喪事物件,如今他給李家準備的正式棺木被縣令買走,但好在他棺材鋪中還有存貨,便先行告辭,回鋪中去取棺木自去李家。
書房中,三人準備一番,第二春秋將書箱留在了縣令書房之中,張知道換了一身便服,也不帶任何守衛,三人就這麼一同前往李家。
途中,張知道倒是沒了先前在書房中的官架子,與兩人閒談些西錚國見聞。聊起這些,先前在書房中插不上嘴的趙辭倒是健談起來,反倒是看似見多識廣的第二春秋,對這些人文風俗知之甚少,饒有興趣地聽著兩人交談。
言談之中,第二春秋發現這位出自渡秋書院的縣令,雖然看似精明能乾鋒芒頗盛,內裡卻還有著不少書院書生特有的浪漫,對於金蟾縣的現狀也懷揣著不少有些不切實際的美好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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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談笑之間,三人已頗為熟絡,雖不至於以兄弟至交相稱,卻也能勉強算得上是朋友了。
“這便是渡秋書院的學生麼?”第二春秋暗想,對於這天下第一間書院,學子遍布四國七百年歲月長河的渡秋書院,第二春秋談不上多麼心向往之,隻是想著,若是遊曆到了汜南,確實得好好看一看。
轉眼間,三人已經到了李家門口。李家不愧於他員外之稱,整個宅院的規模比縣衙還要大上許多,此時整個李家黑幡白領,上下一片喪扮,賓主往來接洽間卻從容得體不見太多哀容。
“這樣一個大家族,其在金蟾縣的影響隻怕比我這縣令還要大上三分,往後若是惹出些禍事······當真是麻煩不少啊。”張知道低聲暗歎,這為官的各種門道,哪怕是渡秋書院又能教出多少?
“所幸張大人還是修士,這應該是前幾任縣令都不曾具備的,實在不行,一力降十會嘛。”趙辭笑道“若是我來,不聽話的便一劍斬之。”
張知道苦笑搖頭“哪有這麼簡單。”
這時,李家門口負責接洽賓客的兩個門房已經看到了張知道,張知道雖然此刻身著便服,但眼尖的李家門房一眼就看出這是金蟾縣的新任縣令,於是,一人飛奔向府內,一人則向其餘賓客告罪一聲,跑來張知道這邊就要行禮。
張知道趕忙拉住了他,自己便服前來,就是不想過於聲張,要是讓這門房嚎一嗓子,隻怕周圍的賓客都要圍過來。
哪知門房雖被張知道拉住,李家內部卻出現一陣嘈雜的聲響,竟是李家的家主親自出來迎接,先前那位去報信的門房速度可見一斑。
李家的家主拉著張知道的手一邊寒暄一邊往府內走,一夥李家仆從則簇擁著第二春秋與趙辭一同進了李家。
李家內部也是喪事什物安排妥當,雖然入眼皆是黑白物件,但其規模也是令第二春秋與趙辭歎為觀止。隻是兩人尚未來得及仔細觀察李家喪事的布置,便與張知道一同被迎進了一處偏屋。
屋內不再有黑白裝飾,反而是一片富麗堂皇。想來是李家專門用來接洽貴客的廂房。
“張大人前來,老夫未曾遠迎,還望恕罪。”一行李家仆從已經退去,隻留下李家的家主及一黑一白兩位仆從。李家主起身向張知道告罪,第二春秋仔細瞧了一眼李家主的臉色,奉承之下確實有著一抹難掩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