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道內,老工匠與山間孤兒相擁,老工匠絮絮叨叨,言語間儘是關切。而那年僅八歲的穆石生神情木訥,不知該如何應對老工匠,但似乎也知曉老工匠心中的關切,隻是點著頭回應著。
這本該是一個令人感動的場景,隻是一旁的第二春秋等四人均是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人,不是他們內心冷漠,委實是這穆石生的模樣與他們想象中的相去太遠。
在四人心中,穆石生是雲間道中孤兒,又是被這幫鑿石開道的工匠養大,年僅八歲便要被逼迫著乾苦力,能夠活著已經很不錯了,如此壓迫之下多半是個皮包骨頭的瘦弱孩子。
可眼前這分明是個近一丈高的壯漢,莫說是八歲的孩子,便是成年的軍士都沒有這麼高啊!
就在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老工匠已經和穆石生聊完了,老工匠帶著穆石生來到了四個人麵前,向這“孩子”介紹四人。
穆石生身形雖然高大魁梧,體格遠勝常人,但似乎智力並未隨著體格一般誇張成長,甚至可能還略低於同齡孩童。聽著老工匠的介紹,穆石生臉上並未有過多表情,隻是盯著四個人看了一會,然後似乎明白了老工匠告訴他的第二春秋等人對他們這些工匠的恩情,便向著四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老工匠賠笑道“這孩子不是很愛說話。恩人們彆介意。”
“老哥,恕我直言。”傅廣書湊到老工匠麵前,低聲確認道“這孩子真是那隻有八歲的穆石生?不會是你們認錯了吧?”
“這哪能認錯,這孩子隻是長得快了些。”老工匠抬手拍了拍穆石生粗壯的胳膊,道“我們當初看著長大的,石生三歲就有三尺高,五歲那年就和我差不多高了,現在八歲,長得高壯些也正常。”
趙辭瞪大了眼睛“這還正常?現在隻有八歲,那他往後不會還要長吧?到時候吃飯睡覺進屋子該如何是好。”趙辭的思緒總是有些跳脫,想到的不是穆石生奇異的體魄本身,而已經是往後生活中的不便。對於這樣的一位女俠,第二春秋也算是習慣了。
老工匠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將來找媳婦也不方便,我們也愁。”
第二春秋卻是指了指穆石生身後的匣子,朝這孩子問“這裡麵是什麼?”
穆石生甕聲甕氣地答道“是老爹。”
第二春秋沉默不語,感歎自己總是問些不該問的問題。老工匠則代穆石生回答了他,裡麵是存放著老穆頭的骨灰罐。罐子易碎,他們這些工匠便用些散碎木料給他做了個小匣子用來放骨灰罐。穆石生雖然木訥,卻也知人心善惡,擔心那些監工趁其不在砸了骨灰罐,便終日綁在身邊,日夜不離身。
傅廣書低頭歎息,他出來遊學十餘載,一時間,對家中父母的思念之情於心中翻湧,難以壓抑。便道“我們去堵塞處看看吧。”
眾人均是點頭同意,老工匠雖然五年未進雲間道,但是雲間道中堵塞奇石仍未鑿開,另開的新道也未開通,所以對於路途還是十分熟悉。隻是穆石生似乎不願意老工匠領路,他執意自己走在前麵,為眾人領路。
“他是在擔心老石匠被堵塞處一眾新工匠以及監工們看到不好,所以才堅持要自己領路。嗬嗬,這孩子其實比麵相要聰明細致很多。”青書未低聲道。
第二春秋點點頭,看著前方穆石生高大的背影,回想著先前穆石生臉上憨厚的表情,表情微變,不是欣慰,而是感傷。
青書未注意到第二春秋表情的變化,不再言語,隻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負責站崗的監工繼續守在原地,身上雖然穿上了甲胄,卻眼神半閉,依舊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頹廢樣子。
沒走幾步便是一大片營地,營地設施頗為簡陋,甚至不如老工匠們所在的營寨,隻有幾個營帳稍微有些樣子,那些營帳前隨意丟放著酒壺食物等物,又橫七豎八地躺著一眾監工,想來是監工們的住處。
新一批的工匠們白日裡在堵塞處開鑿山石,運輸殘料,夜晚便在此處休息。
監工們聽說幾人要去開鑿處看看,倒也沒有多加阻攔,隻是告誡眾人,開鑿處聲音吵鬨又時有開鑿餘料落下,讓眾人多加小心。
這應該是第二春秋與趙辭在金蟾縣的事跡給的麵子吧,眾人便繼續前行,隊伍最後的趙辭皺眉瞥了一眼監工們,跟上眾人,一同前往了堵塞之處。
雲間雖然筆直,卻不是一路平坦,整條雲間道,隨著兩側山體的坡度一路向上,雖然不及兩側山體的高度,但很快也高過了常見的山峰。可惜此刻天清無雲,若是雲霧繚繞之際,白雲將漫於山道,那時行走於雲間道,宛如步於仙境,為人間奇景。
不過多時,眾人終於走到了雲間道的最高處,兩側山體依然遮天蔽日,頂峰處尚高於此處三千餘尺,陡峭異常。所幸雲間道坡度較緩,山道也平坦,而且先前崗哨處離這邊也不算遠,因此哪怕是傅廣書,體力也還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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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到最高處,眾人便先看到了路邊的一塊長石頭上鋪著一塊破毯子,石頭邊的灰堆上架著一個水壺,再旁邊是一些木柴以及一桶水和一些食物雜物。
比起先前監工那邊的營地,此處的營地更是簡陋地可憐。
老工匠看著此處景象,長歎一口氣,道“這是當年老穆頭住的,他當時執意開鑿那塊奇石,嫌來回去營地麻煩,便搬來了此處。石生,你現在也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