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日漸西沉,新月雲端倚。尋路問酒家,卻指竹林裡。
“哎呦,莊先生,怎麼昨夜偏偏在最緊要關頭‘下回分解’了?這白麵書生究竟是不是那天下琴三啊?”
夜幕剛至,一眾酒客早早便至竹林酒樓。自莊先生入駐這酒樓起,酒客日漸增多,麵孔也越來越熟,這不,說書的莊先生和撫琴姑娘剛進酒樓便有不少酒客湊過去攀談起來。
莊先生從沒什麼架子,便接過酒客的話茬,向眾酒客告歉,不是他非要吊酒客們的胃口,委實是昨日天色漸明,這後麵的篇章又一時講不完,便找了個合適的當口先斷它一斷。
酒客們也不是真要莊先生給個說法,隻是借著這個機會找莊先生聊兩句,見莊先生口風甚緊,半點劇情不肯透露之後,笑談幾句也就各自散回座位上。
酒樓的胖掌櫃熟練地讓出了櫃台的位置,見眼下天色還早,莊先生還不急於說書,便殷切地給莊先生倒了一杯熱茶,道“莊先生,昨夜這書說得還是差了些,天下琴二那裡怎麼不多講兩句?哎,當時戲春會,我還以為沒什麼好看的,卻不曾想錯過如此之多的美景!”
莊先生還未回話,撫琴的姑娘已經露出了不悅的麵容,這死胖子當真是把“色”字寫在臉上了。
“掌櫃的,這天下琴二你也敢覬覦?北幽的雨凰連我在汜南都早有耳聞,她自己或許對人間禮義廉恥不屑一顧,但若是真見了你這色眯眯的模樣,那咱們可就得另尋酒樓聽說書咯。”三個衣著端正的酒客依舊坐在一桌,其中一人對掌櫃的笑言道“天下琴二的境界,按著我們修士算,怎麼想都是登仙境了,至於是在天門外,還是已淩仙就不好說了。”
“天下淩仙者才幾人?也就半年前聽聞雜園有人淩仙,汜南有淩仙高人借渡秋書院散道,俱不知是真是假,此外七百年來從未聽聞有淩仙境高人。”佩劍入樓的酒客熟練地將劍擲於桌上,道“依我看,那雨凰應該還是修念境修天下之境,可惜我往北幽尋了兩遭未曾得見,不然真想與她較個高低!”
鄰桌那位陰陽怪氣卻又極善飲酒的酒客嗤笑道“你也是天下琴三?”
噗嗤一聲,卻是他對麵的紅裙女子掩嘴而笑,隨後向那攜劍酒客歉意致禮。
攜劍酒客揮了揮手示意女子不用在意,卻向那陰陽怪氣的酒客道“我隻懂劍不懂音律,自然是去找她一較武藝。不過,前夜聽了莊先生的近山縣軼聞,其中故事,不知閣下作何感想?”
此言一出滿屋酒客紛紛回頭,卻不是看那攜劍酒客,而是看向了那位陰陽怪氣的酒客。
那酒客提起桌上一壺好酒,直接對壺而飲,一口便是半壺,隨後笑道“無甚感想,不過諸位若當真那麼閒,可自去近山縣看個究竟,如今那徐念之與文景升正一同在藥鋪裡幫工。”
攜劍酒客點點頭“如此最好。”
“你倒什麼都願意管一管,前些日子還要去那金蟬縣墓地鬨事,不知去過沒有?”陰陽怪氣的酒客忽然不懷好意地笑問道。
攜劍酒客去拎了兩壺好酒,坐回到桌前道“去了,跟那隻暗鴉打了一架,不算儘興。”
陰陽怪氣的酒客朝窗外看了一眼,隨後搖頭而笑,朝著前一桌看著他的酒客舉壺示意,隨後仰頭飲酒。
酒樓多歡暢,雖未聞說書,但舉盞談笑間,亦藏江湖事。
此刻距說書時間尚早,一眾酒客自行閒聊,好不熱鬨。
“咚咚!”
似有人持銳物擊門,聲音擾了滿屋客。
一眾酒客均向門口看去,眉眼多不悅。
矮胖的掌櫃一遍抱怨著新客不愛惜酒樓的梧桐木門一邊跑去開門,可他剛一打開酒樓的門便愣在了原地,肥胖的身軀似要向後飛出去一般。
一眾酒客一齊湊過頭看去,卻齊刷刷愣住,整個酒樓的人都似乎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竹間酒樓門扉處,來的不是尋常酒客,而是,一隻羊。
沒錯,站在掌櫃的麵前的,是一隻四尺長,兩尺餘高的羊。這羊毛色怪異,半邊雪白無雜色,半邊漆黑如墨染。而它的一雙眼睛深邃似寶石,一對羊角盤旋若奇峰。
但無論長得多怪,那也是隻羊啊,一隻羊跑來酒館,莫不是擔心一眾酒客菜色少了,來添一道葷菜的?
可是酒館掌櫃的卻神色大變,而後滿臉堆笑道“您怎麼來了?!來,裡邊請。”
那羊點了點頭,踱步進了酒樓,掌櫃的自將酒樓大門關好,滿屋酒客鴉雀無聲。那羊在酒館內掃視了一圈,見臨近處那攜劍酒客對麵空著,便朝著那邊而去,酒樓掌櫃趕忙過去將那礙事的長凳撤走,把那桌麵擦了又擦。
攜劍酒客神色緊繃,看著來到對麵的那隻羊,默默將桌上的長劍拿下。
一旁,陰陽怪氣的酒客朝著前桌的三位酒客擺了擺手,示意彆盯著那隻羊看,他對麵的女子低頭不語。
酒館之內鴉雀無聲,二樓雅間的酒客皺眉走到樓梯處,卻正見那隻羊抬起頭,四目相對,那酒客頓時了然,朝著它點頭致意之後就退回了雅間內。
矮胖掌櫃的端來一隻空碗,兩盤新鮮的果蔬,置於桌上,隨後再倒上滿滿一碗好酒。那羊再次點點頭,矮胖掌櫃便點頭哈腰而去。
整個酒館氣氛詭異。
“啪!”
醒木拍桌!莊先生將一眾酒客的注意力拉到自己這邊,開口道
“墨玉無言,孤守殘雪儘餘生。青檸不語,香染滿園待來世。今夜已至,莫讓時光空流逝,便開始今夜的‘畫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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