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二春秋與青書未相約於鎮南侯府北端江池。昨日,正是此處傳來了妖物的氣息。
清晨的北玄江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水煙,經由侯府北端的池子籠罩在了侯府之上。青書未撐傘而行,神情略顯不悅。
這濕悶的天氣,確實不會讓人喜歡。
兩人同行於江池畔,池水漾漾,並無妖物存在過的痕跡。
第二春秋沉心感受了一番,隨後搖了搖頭。附近並無昨日那妖物的氣息,唯一一處氣息異樣的地方,還是陳歸塵的住所。
他們二人早已知曉陳歸塵的身份,這種異樣的氣息他們前日來此時便已感知到過。
莫非真的隻是一隻尋常妖物,被陳歸塵隨手處理了?
正當第二春秋疑惑之際,忽然聽到有一陣奇異的聲響漸漸靠近。這個聲響雖然奇特,第二春秋卻並未感到陌生,畢竟前天晚上才聽到過,這是尤霽推著的那輪椅行進的動靜。
第二春秋和青書未一同望去,卻見遠方尤霽正推著她那輛精致的輪椅向江池而來,不同於前夜的是,此刻尤霽推著的輪椅上坐著一個皮包骨頭的老者。
老者同樣是仆從裝束,無須無發,麵庭飽滿臉含笑意,瞧著便使人心生親近。可他的身體偏偏瘦得皮包骨頭,好似是拿幾根骨頭拚湊出來的,這與他的臉湊到一起總給人一種異樣的不協感。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老者的右腳。這位安坐在輪椅中的老者右腳自膝蓋往下,是一根用桃木雕就的假肢。
看來這就是尤霽當夜所說的那位不良於行的爺爺。
尤霽推著老者來到第二春秋和青書未身前,先畢恭畢敬地向兩人行了一禮,道了聲兩位貴客安好。
比起前一晚,少女的動作明顯有板有眼了不少,想來是那夜自覺生疏之後悄悄練習過了。
第二春秋剛要與少女說話,不曾想,吱嘎一聲響,那老者竟然也掙紮著站起身來,作勢要給二人行禮。
第二春秋急忙要上前扶住老者,尤霽已經先一步將老者攙扶住,嗔道“爺爺!”
第二春秋也道“老人家不必如此。”
尤霽的爺爺撣開尤霽的手,道“貴客在前,我們爺孫倆寄人籬下,怎能失了禮數!”
第二春秋順勢上前扶住老者的手臂,道“小子怎敢受老人家大禮,您快坐下。”
兩人僵持了片刻,連尤霽也勸了幾句,老者才終於坐下,隻是片刻的僵持也已經讓老者氣喘籲籲。尤霽撫著老者的後背,為老者順氣。
“卻不知貴客從何而來?”老者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向第二春秋問道。
第二春秋指了指北邊,答道“從祈京而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前些時日,祈京的袁老爺也曾拜訪過侯爺,兩位莫非是袁家的俊彥?”老者問道。
第二春秋擺了擺手“哪裡高攀地上袁家,我們二人不過是尋常祈京百姓,與侯爺有些交情罷了,受貴客之禮是侯爺大氣。”
“哈哈哈,侯爺確實大方。”老者讚同地點了點頭,道“但祈京之中又哪來尋常百姓一說,又與侯爺有交情,兩位定然也是家出名門。可不像我們爺孫倆,老夫二十年前先失一足,十年前又失獨子,可憐了這孩子,早早沒了父母。”
“爺爺!”似乎是覺得老者說話有些不妥,少女小聲喊了一句。
第二春秋則沒有說話,似乎是在默認老者的說他們是名門的話語。
老者經少女這麼一提醒,倒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話鋒一轉,便開始與第二春秋聊起了一些祈京的見聞,老者極為健談,倒是隻在祈京待了幾天的第二春秋差點有些接不住話。
好在老者對於祈京的認識是在數十年前,世事變遷太快,第二春秋以此搪塞過去倒也合情合理。
可那老者聊祈京,聊著聊著便突然壓低聲音道“聽聞前些時日祈京朝堂有變動,兩位可曾聽聞?”
第二春秋與青書未對視一眼,兩人極為默契地都露出疑惑的神情,隨後第二春秋對老者搖了搖頭,道“不曾聽聞此事,興許是有朝中官員的升貶,老人家何以知之?”
老者笑道“府中下人間閒聊罷了。哦,老夫我雖然不便走動,但不瞞兩位,老夫曾也是傳聞中的修士,府中風吹草動也能知曉一二。原來不曾有變動啊,哈哈,想來是府中下人螻蟻論日,吹著牛皮瞎聊著國家大事了。”
“哦,老人家還是修士?那我們可要稱您為前輩了。”
“哈哈,兩位皆是當世俊秀,老夫一輩子止步於克己境,以我為前輩可不是什麼好事!”
眾人歡暢大笑,場麵一時極為融洽,隻有尤霽皺著個眉頭,有種年輕人看著自家長輩與同齡人說著老掉牙話題的不悅感。
這老者姓尤名文,據他自己所說,是他父母不識字,便指望他能成長為一位文人,哪知最後他還是棄了書,成為了一名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