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臥了一個時辰,霓雀莊便有人來敲門。長孫繁縷的侍女綠梨匆匆踏進朔瀟閣,雖步履輕緩,還是驚起了所有未敢熟睡的人們。繁縷睜開惺忪睡眼“是何急事?”
“昨夜小娘子未回府裡,刺史大人發了脾氣。”
“何故?”繁縷在榻上直起身來。
“昨日花鳥使正式來下了‘長風使’的帖子,諸家小娘子都在家候著,隻有……隻有您沒在。”綠梨回道。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花鳥使看不上我豈不是更好。”
“刺史大人原本不動怒,且聽聞柳莊主身受重傷的消息知道您一定是到霓雀莊去了。隻是花鳥使太過囂張,說了句‘長孫家不比從前,要再想光耀門楣,也就隻得靠小娘子您了’。說完轉身便走了,氣得大人把純銀鎏金瓶給摔了。”
“阿耶真逗,挺會挑物件的。”繁縷聽聞,反倒哈哈大笑,鎏金瓶結實摔不壞,但特彆能出氣。
綠梨接著說“誰知半夜裡又得知霓雀莊有歹人進出,他擔心了一整夜呢。”
“是讓刺史大人擔心了,你快回去吧。”若蘅勸道。
“花鳥使也欺人太甚~”繁縷不悅道,“儲花榜共有多少人?”
“說是千挑萬選,最後隻剩了十九人。”綠梨道。
“十九人?這人數也真是奇怪。那柳娘子呢?”繁縷看著若蘅突然想到。
“刺史大人去打聽了來,聽說原本是二十人,後來不知什麼緣由,除名了一位小娘子。”綠梨悄聲說道,“但是對外,隻說是‘十全十美,長長久久’之意。”
“昨天我來之前,你沒有接到帖子?”繁縷疑道。
“沒有。”若蘅搖搖頭。
“是不是還沒有放完?”繁縷又問綠梨道。
“聽昨天花鳥使說,您的是最後一張了。照理應當是放完了。”綠梨說。
“怎麼,我沒有收到,你還不高興呢。”若蘅美美一笑,她也懶得把林堃遠賄賂花鳥使的事情說一遭,“或許是我那事情鬨的,也是因禍得福。”
“那你不去,我不是穩穩地第一?真是愁人。”
“你呀。”若蘅點了下繁縷的腦袋,拉著她囑咐道,“你可得清醒啊,千萬不要為了爭一口氣,搭進去自己一生的幸福啊。”
“唉……放心吧。不過花鳥使的話我不喜歡聽,要讓他對我們長孫家放尊重點。”繁縷道。
“花鳥使是過分了,不過你也不要與他們置氣,這些人長年在京中,見過不少達官顯貴,早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高門千金,千萬不要去與他們動手啊。”若蘅不放心,又關照了一遍。
“知道了,可是我還是有些擔心你呀,之前他們拿進貢的事情威脅你,這會兒突然又不要你參選了,想想就覺得裡頭有貓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會兒我最擔心的還是阿兄,不知道昨晚他怎麼樣了……”
“你先去,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若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對繁縷表示感謝,送她出了霓雀莊。
江南的雨時而狂風卷起如瀑銀珠,時而輕風微涼絲縷拂麵,總是如此綿密漫長,一下下個沒完。淩晚渡上,所有的人都熬了個大夜,隻有柳步筵還在沉沉睡著,冷汗出得衣裳濕了一層又一層,東方紓慈已給他換了兩回了。
“柳莊主身體強健,尚能熬到此處,換作旁人,也許早就一命嗚呼了。”蘇韋邊說邊收拾自己的藥箱,“現在且看他能否醒來,倘若一天內能醒來,性命便是無憂了。”
“那解藥果然是假的?”柳若蘅趴在柳步筵的床邊,心情極為失落,從昨夜到今晨,她一直忍著,直到看到柳步筵蠟黃的臉,才忍不住猛掉眼淚。
“這顆藥丸中有幾味名貴的解毒藥材,隻是針對柳莊主的毒性,這枚丹藥吃下去,隻會讓他心肺俱焚。”蘇韋身邊,一顆被揉碎的丹藥躺在藥盒裡。
“如此惡毒。”若蘅恨得咬牙切齒,“早知如此,昨晚上就該送他們上路。”
“我去問烏瑪爾再討些藥來,雖不是特彆對症,但總還是起了些效果。”照影扶著腰,一晚上已經讓她焦慮到滿麵油光。
“薛娘子還記得之前給我看的方子,如果丹藥緊張,薛娘子也可自行淬煉熬製。”蘇韋提醒道。
“那個藥丸可以用?”
“應當有些效果。”
“我這裡倒還有一些。”照影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些許明媚。
蘇韋最見不得照影的笑顏,明媚而親切,仿佛可以掃去他一晚上的疲累。他躬身告辭道“今日還約了給一位貴人的高堂請脈,在下告辭了,如若莊主醒來,我再來為莊主請脈開方。”
“辛苦蘇大夫了,請吃了晨炊再走吧。”若蘅約莫著渡上沒什麼吃食,早早命了廚房準備。
“多謝娘子美意,我約了辰時,怕是趕不上了。”
“如此就帶在路上吃吧。”照影挑了個小盒,給蘇韋送到小舟上,踩水彎腰間,流水般的長發落在眼簾,蘇韋再難推托,接了過來,恍神處,竟忘了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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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蘇韋,東帛端了晨炊到堃遠麵前“莊主,霓雀莊的夥飯實在是太好了,你快嘗嘗。”
“咚”地一記腦門,東帛早就把手抱在頭上,儘管知道會被打,他還是要把發自肺腑的感慨抒發完,“柳娘子武藝高超人又漂亮,再準備一次大婚,再苦再累,我東帛都不抱怨一聲!”
“之前是抱怨了咯?”
“……”東帛立馬閉嘴,他俯身到堃遠耳邊,“早上收到消息,儲花榜除名柳娘子的原因說是長洛有人不滿意。”
“是誰,究竟何緣由都要查清楚。”林堃遠雲淡風輕地點了頭,忽然瞥見東帛的傷口,他皺著眉頭問,“你的手臂怎麼了?”
東帛把昨夜的情形儘數描述了一遍“我和他過了幾招,確實很多也是莊主你平常用的,我跟你學的那些招式也都能被他破了。真的像是蓬萊洲的弟子。但柳娘子說他是天舞門的弟子。”
“人呢?”
“在霓雀莊柴房關著呢。”
“都誰看著?”
“柳娘子留了幾個家丁,還有她身邊的侍女硯池。”
“為什麼留她呀?”
“說是莊裡人手不夠,而且此人很重要,要貼身侍女幫忙看著才放心。”
林堃遠瞪著東帛,東帛腦袋眼珠子轉了轉“是啊,就算霓雀莊當下是有些忙亂,但不至於人手不夠,就算是替主人看著,但硯池毫無功夫,她在有什麼用?”
林堃遠這才埋頭把剩下的一口湯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