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小心眼，這麼記仇……若蘅抬起頭來，微笑問道“你不是走了嗎？”
“回家拿衣服。從今天起，到貨船啟航，我都會住在這裡。”隻見東帛帶著人，把林堃遠的行李一堆堆地往裡搬。
若蘅眼睜睜看著一行人魚貫般往莊裡走著，不禁問道“你要住這裡？”
她緊張道“我們莊子裡哪裡有地方給你住？”
“偌大一個霓雀莊難道沒有我容身之處？”
“不是這個意思……”
“朔瀟閣邊上有間霡洄樓，和我的汲水居仿佛兄弟一般，我就住那裡。”林堃遠極為滿意地點頭道。
他一個人要住那麼大？會不會太把自己當主人了？況且住在我邊上，這也太不方便了。若蘅瞠目道“那裡許多年沒有人住了，要不我再替你尋間收拾好的房子。”
堃遠仿佛猜透她心思一般，從腰間解下一個鎖鑰匙晃在若蘅眼前“你阿兄給的。”
這家夥，拿阿兄來壓我……若蘅攔住林堃遠道“霡洄樓樓上可以望得到朔瀟閣，所以我們一直沒有用它，阿兄肯定忘了。”
“嗯？”林堃遠露出“那又如何”的表情。
“所以你就更不能住啊。”
林堃遠更為不解“那不是正好，除了我，還有誰可以住？”他徑直走了進去。
“那你自己莊裡呢，不要盯著船隻和貨物嗎？”若蘅找著理由希望他可以離開。
“你這是關心我嗎？”林堃遠突然轉回頭來，兩人一冰一暖的呼吸在空中撞個正著，若蘅也被這波衝擊驚得往後踉蹌了一小步，堃遠迅速地伸出一隻臂彎扶住了若蘅的後腰，一襲茵墀月桂葉香味鑽進堃遠的腦中，他閉眼靜聞，壓低聲音問道，“真的不願意，我換房間。”
柳若蘅瞬間漲紅了臉，她翻了個身，從堃遠臂彎裡轉出來，推開他然後奔了出去了，隻留下一句“隨你。”
回到議事堂，若蘅的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卻見老柴仍然在堂裡等著，隻是身邊已然站了一個年輕人“蘅娘子，這是我兒子，賬簿的事情或許他可以與娘子多說說。”
柳若蘅打量著小柴，他生得精瘦，與他父親一樣，看起來極為本分，但一雙眸子透著難得的澄亮。
“太好了。”若蘅驚喜道，堃遠說得對，有些事情，他這個外人不合適知道，“那勞煩你了，我們現在就開始？”
小柴怯生生地應下。入夜，若蘅終於在小柴的幫助下，知道了賬簿的框架，此刻她已經可以快速地看完一遝。她伸了個懶腰，剪了燭花，點上了一爐杜若清柚香醒腦，準備沐浴睡覺。
忽地，一曲悠揚的簫音徐徐入耳，似在遠山又如入空穀，時而嗚咽遲澀時而又獨語幽歎。若蘅抬起窗欞，一縷初夏的暖風卷了進去，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隻見對麵霡洄樓上，林堃遠身影綽綽，忽明忽暗，晚風讓他玄青色的衣袂輕輕飛在夜色中，看起來孤寂而憂傷。
柳若蘅靠在窗邊靜靜諦聽，堃遠之簫曲調婉轉如碧落仙泉，卻又藏無儘的心事，也許他並不如表麵那般逢大事而有靜氣，簫聲漸止，餘音繞梁，而月光下那個雋逸的身影一躍竟消失在了深夜裡。
“二莊主。”西窗帶著滿身塵仆落在霓雀莊旁的桑樹林裡。
“查得怎麼樣？”
“回稟二莊主，掌燈大師的新羅海玉已經被掌拂找到了，我們給神農藥局的兩塊，還沒有動作。據屬下探查，江南的西域商戶首領烏瑪尓家裡有一塊。”
“烏瑪尓？”
“正是。”西窗確定道，“不過，現在屬下還不確定，這個烏瑪尓知不知道，這是新羅海玉。”
“都說‘胡人識寶’，試著動動看那塊石頭，看看他的反應。”
“是。”西窗應道，但他有些失落，道，“不過還有一塊至今沒有著落。”
“緊盯著昧市的兩塊，看看動向，但不要貿然動手。”
“是。”
桑林微動，不一會兒，東帛出現在了他們身邊，穿了一身夜行衣。
“二莊主，探查清楚了，奔帆莊裡頭，布滿了機關陷阱，柳莊主確是中了莊裡機關的毒鏢。”
“他是誤闖還是有人設計的？”
“我們在奔帆莊裡的細作試了所有的機關，隻有那一個有問題。柳莊主應當是發現了陸茂玄的秘密，被誘到機關口，他練功的密室並不在機關後頭。”東帛肯定道，“陸茂玄搶婚後，他自己去見過柳莊主一次，說了什麼，我們的人沒有聽清。”
“陸茂玄應當是知道了柳莊主手中的是混沌局的海玉，所以想拿來練大緣密經。”西窗補充道，“但那個時候，海玉已經在霈澤莊了。”
“神農藥局背後是誰查清了嗎？”
“是昧市主。”東帛道。
“駱威舟。”林堃遠平靜道。
“二莊主猜得沒錯，昧市主正是駱威舟。”東帛把這一串的人物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這些年，駱威舟好像退隱，但實際上，他和嚴雍沆瀣一氣，江南商道被他們攪得烏煙瘴氣，黑白兩道也都俯首稱臣，連同海上的那些個盜匪大半也是他們的人。”
“他和嚴雍聯合設了個局，讓柳莊主傾儘家產準備貢緞，然後又讓他乖乖交出海玉來換命，這一招惡毒至極。”西窗回憶道，憤懣不已，“當年，嚴雍想拉攏我們莊主未果，也招致了殺身之禍，不過方法不同，借的手又不同。”
“這一局裡，陸茂玄並不無辜吧？”
“二莊主猜得沒錯，陸茂玄一到江南就去拜過碼頭了，這次借他馬場一用，回報一定不少。”
“聽說北境戰事，許多戰馬都是奔帆莊裡頭的。”西窗在追查海玉時，便在北境聽說了此事。
“二莊主，要不要我們找機會讓他消失，替柳莊主報仇？”
“他不是你們能對付得了的，不要輕舉妄動。”林堃遠道，“還有，西窗，你盯著奔帆莊和混沌局，看看是不是昧市主會把海玉送給陸茂玄，如果是，想辦法截下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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