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冷風吹得窗子咯吱作響,柳若蘅想要起身去關窗子,跪在她床邊值夜的侍女連忙把她按住,利落地去拉緊窗戶。
“你為什麼在這裡睡覺?”她還是出不了聲音,但她拿手比了比。
“沒關係,這是我的工作。”侍女微笑地回稟道。
“你回你的床上去睡吧,不用管我。”她又指了指侍女在外間睡覺的房間道。
“不,不可以,我沒事,世子妃睡吧。”侍女搖頭道。
“不要睡在這裡,會凍壞的。”若蘅推了推她。
“真的沒關係,屋子裡很暖和,世子妃放心睡吧。”侍女道。
病榻上的柳若蘅並不知道她被當做府邸女主人一般全心照料,她有些不習慣。她不知道為何每天有這麼多人在這裡進進出出,好像都是為了她。她睡下身,侍女也又眯起了眼,仿佛在打盹,但是稍微有些響動,她馬上能醒來。
柳若蘅望著精致的彩繪藤蔓圖案在屋頂盤繞,不一會兒天便亮了。柳若蘅好轉之後,樸泰昌搬回自己府裡居住,但照例每日提著醫箱到世子府來,即便今日大雪蓋路,他也準時到達了,一起來的還有尚書府送來的上佳補藥。
“這個尹尚書,我還以為他這麼沒良心呢。”旭璘看了單子嘀咕道,“女兒回來竟然隻來看了兩次,不過送來的補品倒是難得呢。”
第二回,是尹熙妍醒來的第五天,她看到尹尚書夫婦的時候毫無反應,隻有微微笑著,沒有哭,當然也沒有認出他們來。尹尚書夫婦倒是沒有特彆的期望,他們隻是想來看一看,這個和親女兒長得極像的女子和女兒到底有多少差彆。
比起從前的利落,現在的若蘅所有的動作都比從前慢了很多。世子府邸裡的一言一行,都有著極為嚴格的標準,而真正的熙妍在這一點上完全符合作為世子妃的嚴苛要求。但作為對環境極為陌生的柳若蘅來說,她有意模仿著屋裡人的動作。當然,對於動作的學習,她有著極高的天賦,很快,新羅殿下府裡的很多基本規儀她都學得有模有樣,以致於尹尚書夫婦反倒是疑惑了起來。
“樸太醫,世子妃的身體怎麼樣了?”
“啟稟殿下,虧得您精心照料,世子妃的身體比從前好了許多,臟器內很多毒素都排出去了。”樸太醫還是這般不溫不火。
“我不能說話啦。我嗓子能好嗎?”熙妍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問道。
樸太醫道“世子妃的嗓子也是中了毒,臣研究了殿下賞的醫書,興許還需要慢慢調理。”
世子妃抬頭,不解地望著成寅,這份詢問的眼神在成寅看來是依靠,是信任,更是愛戀。他聽到是她中毒,心裡不知有多痛,但仍然擠出一個笑容來安慰熙妍,“會好的。”
“殿下如若有空,多帶世子妃做一些你們一起做過的事情吧,這樣可以幫助世子妃恢複記憶。”樸泰昌稟道。
“好,熙妍還需要樸太醫費心。”
然後,成寅發現,原來下雪天喜歡躲在屋裡的熙妍每天都要拉著成寅去廊簷上看雪,她總是往山高的地方望著,一望就是一兩個時辰,而陽光照著雪山的那些天,她卻愁眉苦臉不願多看一眼。這金光閃閃的雪頂,在失憶且失智的若蘅眼裡,多像是一把熊熊焰火,雪化,瑤恩宮……塌。
歲聿雲暮,一元複始。
整個新羅國上下都知,兩年前海難去世的準世子妃大難不死又被救了回來,沉寂了兩年的殿下重新煥發了生機,新羅朝堂上,一大臣稟道
“王上,如今百參戰事已平,又逢新歲,不如喜上加喜。”
“如何喜上加喜?”
“原定兩年前就要辦的世子殿下大婚,是否重新籌備起來?”
“唔……”新羅王不語,發出了一個長長的歎語。
“啟稟王上,如今朝局已定,請王上早立儲王,以安民心。”見王上沒有明確態度,新羅中書令換了個議題。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片刻後,一大臣打破了安寧“中書令認為,誰可擔當儲王?”
“自古或立長或立賢,世子既為嫡長,又才德兼備武功了得。”中書令向王上拱手道,“是儲王的最好人選。”
“聽聞尹尚書的千金還在養病中,尹尚書,令嬡身體可好了些?”工部侍郎在朝堂上家常似地詢問起了尹尚書。
“小女多謝趙侍郎關懷。”尹尚書冷漠道。自從新王登基,朝堂上暗流洶湧,就是圍繞著儲王之爭。
“二殿下軍功卓著,為新羅王室立下赫赫戰功,又娶了名門高氏為妻,二殿下也非常合適。”
成均之所以會獲得他人的支持,除了他的生母在世依然是寵妾之外,他的性格脾性與王上更為相似,剛剛打了勝仗的成均在軍功上比成寅更勝一籌。
“李侍郎,尹氏亦是百年名門,尹尚書的女兒克嫻淑德,不在高氏之下。”
“還沒過門的女兒成天住在世子府邸,巴望著世子娶進門,這般百年名門我還是頭回見!”
“李侍郎,請你說話放尊重些!”尹尚書怒斥。對尹尚書來說,他早就被判做世子的黨羽,可是真的要拿著他的女兒做文章,他可真的會生氣。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此乃王上家事,由王上作主便好,何須堂上爭辯。”宰輔打圓場道。
“世子若隻當個王子,便是王上家事,若為儲王,世子妃便是儲王妃了,儲王妃的品性那是要舉國共檢的,豈可當一般家事處之……”
其實挑尹熙妍品行是雞蛋裡挑骨頭,舉國上下都知道尹尚書的女兒是新羅國最漂亮、最知書達理的女子,成均派係的大臣們隻是不好在大殿上拿尹熙妍不能說話這個緣由攻擊成寅,因為這會顯得本就沒有寬仁名聲的成均更加沒有人情味。
當年遣成寅侍瀛,亦有萬般不舍,但是與瀛交好、學習瀛文化運用到新羅,不就是對他的期盼麼。何況當年與百年尹氏的這條紅線也是他自己拉的,因為這能補上成寅母親早逝的短板。可是千算萬算,他沒有想到兒子是個情種,因著這個緣由,他總是有些遲疑。這份遲疑被成均看在眼裡,更加壯實了他奪嫡的野心。
新羅王看著朝堂吵成一片,決定還是把這個事情拖一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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