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讓林將軍見笑了。”雖然成寅內心歡喜，但也覺察出了林堃遠難掩的失落，隻是那一瞬消失得很快，是不願意被人覺察的苦楚，他迅速收回那快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解釋道，“世子妃來信，我擔心她有急事，所以當著將軍麵把信看了。”
“看得出世子與世子妃情誼深厚。”
“熙妍受的苦太多，如今還在養著身子，我更是應當對她好一些才是。”
“聽聞新羅已在籌備世子大婚了，恭喜世子。”
“啊，是啊。”成寅雖然內心喜悅，但林堃遠方才的那抹失落實在給了他莫大的心裡觸動，他不願意在他麵前展示自己的快樂，遂小心翼翼地問道，“將軍已成婚了嗎？”
林堃遠酒杯舉在空中，唇沿閃過一道瑩光，酒精迅速在唇上揮發，也似乎是林堃遠遺落的淚痕。
“嗯。”他愣了會，輕輕點頭。
“能配得上將軍的女子，一定是萬裡挑一。”
林堃遠依然“嗯”了一聲，並無很大聲息。
成寅感覺有些尷尬，懊悔自己問了無禮的問題，僭越了他與林堃遠方才見一麵的禮數，正想道歉，卻聽門外忽然殺聲震天。他“噌”地從席上蹦躍起來，拔劍向外衝去。
門外，火光衝天，將冬比城北域的嚴寒驅散。
“世子，百參國的神秘軍來了！”旭璘神情有些慌張地跳進大門稟報。
“現在怎麼樣？”
“已經被他們奪了五座城池，已經打到咱們這裡，正在外麵攻城呢。”
“這麼快，五座城池都被他們攻去了。”成寅道，“走，去城樓上瞧瞧。”
“世子。”林堃遠聲音從房內傳來，“我想聽聽您與世子妃的故事。”
嗯？金成寅扭頭，卻見林堃遠巋然未動地坐在那裡朝他招呼。
“林將軍，百參奇軍已經連下五城，直奔我們而來，您還有心思聽我說故事？”
“百參奇軍，想試的不是你新羅軍，而是大瀛軍。”林堃遠舉著新羅的甘露紅招呼他道，“世子備如此美酒，怎可辜負？”
“試大瀛軍？那你如何這麼淡定？”金成寅見林堃遠麵帶一絲微笑，方才轉了念，哈哈大笑起來，把劍往劍鞘裡一收，坐回了席上，“林將軍是一箭三雕。”
“哈哈哈哈哈。世子的大瀛話用得是爐火純青。”
“想必林將軍也想看看，百參國的奇軍到底有什麼本事。”
“我們就等著吧。”
“可是將軍不怕奇軍本事大過雷將軍與費將軍率領的大瀛軍，攻入城來？”
“本事是一回事，利益是另外一回事……不過，我也隻是猜測。”在開門的這段時間裡，新羅的冷風早就將杯中酒的熱氣吹散，林堃遠給金成寅換上一杯暖爐上一直溫著的熱酒，道“在新羅，借世子的地盤，喝世子的酒，聽世子的故事，不比外麵那些打打殺殺來得愜意？”
金成寅知道，林堃遠是想讓大瀛的兩支軍事力量進行一番決鬥。這與他們自己在營內打打鬨鬨完全是兩回事，此戰關於大瀛的顏麵，甚至未來大瀛邊防的安危。而從小的層麵來說，這也關乎兩支軍事力量，是兩敗俱傷，還是自此之後一人獨大。金成寅快速地在心中盤算完，再次確認新羅不過是大瀛走這步棋的中間一環，他隻要聽從這位將軍的安排，對新羅不會有害。於是他安下心來，接過酒杯，笑道“將軍真的願意聽兒女情長的事情？”
“我自打來新羅，就聽說了世子與世子妃的傳奇故事，新羅的酒樓，說書的把你們演繹得精彩紛呈，但是版本我聽了許多個，都鬨不懂哪個是真切的。這不有機會，來解解我的疑惑嘛。”
哈哈哈哈哈哈。金成寅大笑起來道“我與熙妍自小相識，她是戶部尚書尹懷正的女兒。我們相識在一個梅花盛開的冬日，那天我母親，那時她是攝政王後，邀新羅世家的夫人攜女兒來府中一聚。我本是要去武場練箭，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寒梅清香撲撲而來，她清雅文靜，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我當下竟忘記了要去演武場的事了。”
林堃遠被金成寅誠懇裡的憨態逗笑了“那個時候，世子還沒有去大瀛做宿衛吧。”
“是啊……”金成寅歎道，“在大瀛做宿衛……其實不就是質子嘛。那時的新羅王並不介意我的性命，我隻有自己努力保護好自己。不過在那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裡，隻要想起她，我總能熬過最暗的時候。”
“長洛美人萬千，卻也沒有動搖世子的心旌，世子癡情，可見一斑。”
幾杯黃湯下肚，成寅有些得意與驕傲，道“長洛雖是美人萬千，但熙妍也是新羅第一美人，論相貌，不輸長洛任一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堃遠笑了起來，看著金成寅臉上的笑容，生出了無限的羨慕。
“你看。”金成寅從剛才的那封信裡，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幅隻露出小半張臉的自畫像給林堃遠，“是不是，也是絕世女子一枚？”
林堃遠瞥了一眼那張自畫像，心上一驚，這趴在廊廡下的女子雖然麵容不清，但這睡覺的樣式無疑擊中了他的心扉——這多像他心心念念的蘅兒啊，他在幽州的酒樓裡見著她時，也是這樣一手耷拉著，把腦袋埋在這條臂彎裡……他想再多看這張小畫一眼，金成寅卻已經收回了畫。
“啊……唐突了，林將軍，這張畫也看不清人。”金成寅隻是自己沒有意識到，他實在是想念她，哪怕拿出來看一眼小像亦可。
林堃遠當然也不好再要來看一眼，隻得道“雖眉目不清，但亦可見世子妃絕世風采。”
“回新羅之後，我們隻相處了不到半年，但這半年是我今生最愉快的時光。”
“酒樓說書的講，有一天她被海浪卷走了？”
“是……”金成寅本能地跳過這一段痛苦的回憶，“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她還是回到我身邊了。”
“這像是一個奇跡。”林堃遠道，“關於世子妃的回歸，我聽說是在仁光州的海岸？”
“這些說書的是不是說，那個海岸是有神明的護佑，是天際和人間的橋梁？”金成寅感慨道，“不瞞你說，我也是這麼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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