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津川手停在了半空中。
紀舒,菠蘿過敏?
他愣怔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座石化的雕塑。
旁邊那位被叫做劉總的男人了然般點點頭,看著紀舒笑道“看來紀小姐和這裡的小朋友感情真的非常好啊,就連這麼小的孩子都能記住紀小姐對菠蘿過敏。”
彤彤驕傲地拍了拍小胸脯,“紀舒姐姐每年都會來唄唄兔和我們一起過節,她就像我們的家人,作為家人當然要知道紀舒姐姐對菠蘿過敏。”
彤彤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明明才五歲,卻一臉故作成熟,逗得劉總仰天大笑。
笑聲吸引了最前麵的老師,她轉頭就看到了掉隊的彤彤,連忙和劉總道歉,把她拉回了隊伍。
劉總倒是不以為意,擺了擺手,“這小孩子說得很好!真心換真心,也正是紀小姐平時對這些孩子真誠相待,他們才會把紀小姐放在心上啊!”
劉總一高興,他帶上秘書就朝著羅院長走去,當即拍板又捐了一筆錢。
他一走,紀舒和陸津川便是相鄰而坐。
陸津川的目光從自己麵前的那盤菠蘿酥移到紀舒麵前的香芋派,欲開口,嘴巴一度張合好幾下,卻硬是一個字都沒有出來。
剛才那個孩子說的話字字真切,曆曆在目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對他極大的鞭笞。
——‘作為家人當然要知道紀舒姐姐對菠蘿過敏。’
——‘真心換真心’
可他作為紀舒的丈夫,她的家人,卻從來不知道她對菠蘿過敏。
陸津川的脊背繃得僵硬,老爺子打在身上的那幾鞭子似乎又開始隱隱泛痛。
他轉過身剛想和紀舒說話,就看到她接起電話往外走去。
陸津川視線在屋子裡巡了圈,也起身跟了上去。
紀舒在下到樓梯間接了快遞公司電話。
這些天她在網上購置了一批新房家具,原本安排的是明天上門安裝,誰知道他們居然記錯了時間。
掛斷電話,轉頭就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的陸津川。
陸津川站的位置比她高出三個台階,他單手扶著欄杆,居高臨下幽幽盯著她,沒有發出聲音。
兩人一個抬頭,一個低頭。
許久,他移開視線,頹然一笑,自嘲地笑了笑“為什麼不告訴我菠蘿過敏?”
紀舒眼波一蕩,輕輕說了句“沒必要。”
樓梯間空曠,簡簡單單三個字在空中繞梁了好幾秒才散去,可陸津川卻覺得那三個字鑽到了他心裡,鑽到了血肉裡,在最深處紮了根。
想要拔起,會連帶著扯起一大塊皮肉
沒必要
是沒必要告訴自己,還是覺得自己根本就沒必要知道。
剛才短短幾秒內,眼前出現一幕又一幕
在陸宅,他為了在老爺子麵前表現,往紀舒碗裡夾了菠蘿牛柳,後來那晚飯她再也沒碰過
在徐星媛的歡迎會上,他又給紀舒遞了菠蘿蛋糕,當時她明確拒絕,可他卻覺得紀舒當時在鬨脾氣
在她好不容易逃脫王皓的魔掌,回到家裡,卻被誣陷打翻了菠蘿派他還逼著紀舒當著她的麵吃下那盤蘿卜派,可當時自己隻覺得她在無理取鬨
之後又在萬物生,他看到紀舒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甜品送給了那個叫方也的小子,他當時隻覺得紀舒在一次次試探自己的底線
陸津川眸底閃過一抹痛色,身子微微顫了下。
原來已經有這麼多次
他一次次把紀舒逼上絕路,卻從來沒有問過一句為什麼
如果今天劉總沒有問。
如果那個孩子沒有回答。
那紀舒,是不是就會瞞著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