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
當你見到這封信時我大抵已經死了,給你留下這封信也算是救贖一下我並不完滿的人生。
一開始我救你是因為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兒時的我,我本以為你可以在我的庇護下安心長大的,待時機成熟我為你編造一個死因你就可以平安地活下去了。
可是誰知道你被王爺注意到了,他主動提出要見你,他要你為他所用,從他做了這個決定的時候,你的命運就不容我乾涉了。
你的第一次任務是注定不會成功的,他隻是為了讓你產生愧疚,安王自小習武,一個能成為天狼軍主帥的人僅憑你一人是無法殺死的。
那天晚上,你的任務是刺殺,而我的任務則是告訴你,你的命是雍王的。
後來,雍王讓我時不時的提醒你這一點,我沒辦法,我的侄女在他手裡。
南枝,對不起,我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當雍王意識到你依賴我時,他給我下了最後一道命令,他要你,殺了我。
他要你親手斬斷這世間所有的牽掛,他要你隻能依賴他,他要你聽命於他。
我不知道這封信到你手上的時候你會處在什麼境地,但是我希望你還沒陷得太深,若是知道後來會是這種結果,我寧願從未救過你。
南枝,你要記住,雍王不可信,我也不可信,這世間你隻能相信你自己。
魘娘絕筆
這夜蠟燭燃了很久,南枝也坐了很久,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騙局,魘娘是騙子,沈碣是騙子,方梨也是騙子。
早上,方梨進來的時候南枝還是穿著昨日的那身衣裳,她麵前的蠟燭已經燃儘了。
“娘娘,你一夜未睡嗎?”方梨將手中的帕子擰乾,輕輕地擦拭著南枝的臉頰。
南枝偏過頭去躲開了,她看著方梨,“你到底是誰。”
方梨放下手中的帕子,“魘娘,是我姨母。”
“我知道,然後呢?”
“我娘和姨母小時候因為家貧便被賣了去大戶人家做奴婢,奴婢嘛,跟著賣身契走,兜兜轉轉地去了國公府,就是雍王的外家,那時候雍王剛出生,國公府便效仿世家為他培養暗衛,我姨母就是那時候被選上的,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我娘說她再次見到姨母時都不敢認。”
方梨說著便自嘲了一聲,“想也知道,暗衛這麼見不得人的活能過什麼好日子呢,後來我娘遇見了我阿耶,姨母也因為身份與我們不聯係了,後來我娘才知道,是姨母向主家求得恩典,放我娘出去嫁人。直到那個冬日。”
“那年的雪下得那麼大,我耶娘都死在了那場雪裡,就當我以為我也該死了的時候,姨母來了,她帶走了我。長大後她將我安插進了宮裡,她說,這裡比外頭安全,我以為我一輩子都會呆在這裡了,直到有一天她來找我,把這封信給了我,她告訴了我關於你的一切,臨走前她說她的罪孽太多了,她要去贖罪了。”方梨說著說著淚水便流了下來。
南枝在聽到那個冬日時便明白了,方梨經曆過的那些也是她經曆過的,魘娘為她留下了方梨,也為方梨留下了南枝。
南枝突然想起小時候魘娘訓練她的樣子,雖然很苦,但也是她人生中少有的歡愉時刻了。
南枝思及此處,突然覺得眼前的方梨與魘娘的身影漸漸重合,上前抱住方梨,“不要哭,沒事的,還有,謝謝你。”
師傅,對不起,是我蠢,當日你一直拚命提示我,我卻始終沒有看出來,師傅,謝謝你,最後還是告訴了我真相,讓我不至於活得渾渾噩噩。
漳渠坍塌的事終是查清了,當時主事的工部侍郎盧祿貪汙,竟將朝廷撥的款貪了半數之多,填在最底下的儘是些木頭,洪水終是將這些埋了五年之久的朽木衝了出來,賠上的是沿岸的百姓。
就在沈硯打算下旨將盧祿處斬的時候,他的外祖父,博陵崔氏的溫國公,崔衍來了。
崔衍其人,出身世家大族,年輕時靠著祖上順利地入朝做了官,在成功將自己的外孫捧上太子之位後便致了仕,但是憑著未來的皇帝和當朝的皇後他崔家穩坐世家之首。
就連沈硯也要尊稱他一聲,外祖父。
沈硯恭敬地將溫國公請到內間,還未開口,崔衍便開了口,“陛下,盧祿不可殺。”
沈硯愣住了,一股羞恥感蔓延了他全身,明明他才是皇帝,崔衍這句話根本就是命令,他在命令當朝的皇帝。
“外祖父,你可知這次決堤死傷了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皆因他盧祿一人的貪念!這樣的人殺不得嗎!”
崔衍老神在在,他看著激動的皇帝,緩緩開了口,“沒錯,在這點上,他該死,可是陛下,這不是他盧祿一人的貪念,我當初就不同意舉國之力建一個個小小的堤壩,陛下,你可知那些銀兩去了哪裡嗎?”